06
“人呢?”门外传来池明的声音,他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要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池明扯下领带往沙发上一丢,“我刚正好有个会。”
池明西装革履,穿得人模狗样的。大小也是个公司副总,他现在比他哥能赚钱,也算是达成了小时候的目标——要赚钱,赚很多钱,让他家日子好起来,让他妈和他哥别再那么辛苦。
池镜和池明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池父去世得早,家里只有池母一人工作维持生计,本来生活还算过得去,无奈姥姥生了场病,手术费医药费,一笔笔额外支出压垮了他们一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困难。
池镜一家虽然就住余闻嘉爷爷隔壁,但他家住的是多户混住的大杂院,不是老爷子那种独门独栋的宅子。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小小的平房,连卫生间都是跟大杂院里的其他住户共用。
余闻嘉初中住爷爷家的那段时间,因为池镜的那一次解围,让他对池镜产生了很深的印象,同时也对池镜一家渐渐熟知起来。
余闻嘉当时虽然年纪小,但对穷也有概念。
他知道池镜很穷。
池家兄弟连衣服都是世袭制,通常池镜穿过的衣服,过不久就能在池明身上看到。
池镜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他周末经常会被余闻嘉爷爷喊去家里下围棋。池镜的围棋是他爸教的,他爸是数学老师,因为生病,很年轻就过世了。
余老爷子酷爱下棋,偶然得知池镜有这技能,经常喊他上家里来下棋解闷。那时余闻嘉还没跟他妈搬来这里,老头知道池家日子困难,经常借着下棋的由头,趁池镜回家时给他捎一堆东西。池镜不肯拿,他就推说都是晚辈送的礼,自己吃不上用不上,放着也是过期积灰,糟蹋东西。
老头强势,小孩拗不过他。
余闻嘉跟他妈搬来老宅后,他妈也经常干这事儿,有时多做了点心和小菜,就会叫余闻嘉给隔壁池镜哥哥家送去。
后来余闻嘉上了高中,跟池明一个班,他们两家关系就更密切了。
余闻嘉第一次去池镜家,端着两盒饺子在大杂院里跟只苍蝇似的兜来转去,这里住了好多户人家,嘈杂喧闹,充满了烟火气。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找到后来都有点不耐烦,眉头一皱,嘴角一撇,想撂挑子不干了。
“哟,这谁家小孩儿啊这么漂亮,找谁呀你?”一个身材微胖的大婶端着一盆水从一间平房里出来,直接把盆里的水泼到了地上。
余闻嘉被溅了一裤脚的水,更不高兴了。捧着餐盒的手紧了紧,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预备原路返回,转身时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婶,您倒水看着点啊,溅人小朋友身上了都。”
“哎哟没注意,没事儿,我这洗菜水,干净着呢。”胖大婶笑着说。
哪里干净了,余闻嘉腹诽。
天冷,余闻嘉穿着一件浅色羽绒衣,头上还戴了顶毛线帽,帽檐下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胖婶眼神不好,拿他当小姑娘了。
余闻嘉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脸颊红扑扑的,池镜走过来帮他把帽檐往下拉了拉,怕他被冷风吹着。
“怎么上这儿来了?”
“谁是小朋友。”余闻嘉绷着脸,一副控诉池镜的样子。
池镜笑了声,问他:“那你是大人?”
余闻嘉噎了一下,池镜又说:“我都不算大人。”
“饺子。”余闻嘉把餐盒往池镜胸口一推,“我妈做的。”
池镜穿了件洗褪色了的旧羽绒服,手指骨节被风吹得有点红。他接过餐盒,余闻嘉余光扫到了他微微泛红的手指。他觉得池镜的羽绒服太薄了,保暖效果肯定很差。
余闻嘉刚才心情不太美妙,这会儿看到池镜才放晴。他刚讲话还有点瓮声瓮气,池镜以为自己把他惹不高兴了,俯身低声道:“你怎么那么不经逗啊,以后不说了。”
“嗯?”余闻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不说你‘小朋友’了,还跟我生气了。”
余闻嘉反应过来,揉了下鼻子说:“没生气,小朋友……就小朋友,随便你。”
“没生气就成。”池镜捧着餐盒说,“谢谢你的饺子,回家替我跟你妈妈说声谢谢。”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