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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母女

萨伏伊公爵夫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她可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和勃艮第的玛丽的女儿,她对勃艮第完全没有想法吗?”短暂的惊喜后,克劳迪仍对此心存顾虑,而夏尔三世思忖片刻,笃定道,“和她的父亲和侄儿相比,玛格丽特夫人并不算好斗,她写信过来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同我们作战只会削弱他们在对抗真正敌人时的能力。”

真正的敌人,弗朗索瓦一世,对现在的哈布斯堡家族而言,保住神圣罗马帝国皇位才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们可以暂时按捺对勃艮第的渴望,而是希望能够与洛林公爵约和,同时也回避和波旁公爵正面冲突。“如果哈布斯堡家族不在勃艮第开战,那国王陛下要么承认尼德兰的查理的皇位,要么亲自出兵同查理王子交战。”克劳迪若有所思道,而夏尔三世点了点头,如释重负道,“是的,如果战场在尼德兰,香槟或者皮卡第地区,你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身为王室军队统帅,他虽然仍有可能加入后续的战争,但他至少不用被动卷入王室和洛林家族的争斗中,劳心劳力还一无所获,对于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提出的这个前景,他和克劳迪一样都很心动,阻碍在于弗朗索瓦一世:“不过陛下一定会极力催促我们在勃艮第出兵,一旦我们和萨伏伊公爵夫人的联络暴露,我们都会面对叛国罪的指控。”

“如果萨伏伊公爵夫人有诚意,她应该主动地将战火引入其他地方,但我们也不能一直不出兵,拖延国王的命令一样会蒙受指控。”克劳迪有些泄气道,而此时的夏尔三世却忽然眼前一亮,站起身盯着克劳迪道,“如果我们中的一方做出这样的行为,国王一定会借此发难,但若我们共同行动,国王反而会选择容忍。您和您的兄长都还未婚,而我的妹妹勒妮和堂妹安托瓦妮特都是单身,身份和年龄与你们都很合适,无故拖延国王的命令有不忠的嫌疑,但如果是被婚礼耽搁呢?(1)”

事前,弗朗索瓦一世认为将勃艮第作为战场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毕竟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和查理五世对勃艮第的渴望众所周知,出于保护领地的目的洛林公爵也会奋起回击,但查理五世迟迟没有对勃艮第采取行动。

1520年年初,更令他震怒的消息传来了,他的两个心腹大患竟然在没有禀报他的情况下在勃艮第举行了两场婚礼,自此结为姻亲,他们甚至还在战争中好整以暇地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还来不及等他为他们的自作主张愤怒,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来了,借着勃艮第婚礼的机会,查理五世自阿图瓦出兵进攻皮卡第,目标直逼巴黎。

有英格兰炮兵的配合,查理五世的初期战斗相当顺利,这时候埋怨洛林公爵和波旁公爵已经没有用了,弗朗索瓦一世只能匆忙整军与查理五世交战,在第一轮战争中,他并没有讨得便宜,更危险的是,由于皮卡第地区紧邻诺曼底,他还需要担心英格兰会不会趁火打劫,如若亚瑟一世开始行动,他只能被迫退入法兰西腹地,他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承担两次军事失败的代价。

军事行动取得超乎预计的成果,但优势并不稳定,对此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建议是查理五世在这个时候同弗朗索瓦一世议和,迫使后者承认他的皇位,但初登战场便取得大捷的查理五世再次罔顾姑姑的意见,率领精锐的瑞士雇佣军突袭弗朗索瓦一世的营地,迫使弗朗索瓦一世再度狼狈后撤。

尽管没有埃夫勒之战那么惨烈,但这无疑是弗朗索瓦一世所面临的又一次重大打击,并且查理五世并无退兵之意,自觉有望兵临巴黎,他开始源源不断地砸钱雇佣军队,力图对弗朗索瓦一世形成迫切的压制,同时大张旗鼓地宣称既无血统也无勇武的弗朗索瓦一世根本不配继续待在法兰西王位上,“一位如此无能且不幸的君主真的值得你们的效忠吗?”

如果把自己摆在入侵者的角度上,法兰西内部会同仇敌忾,但如果把自己定义为法兰西内部派系的支持者,查理五世行为的恶劣度会弱化很多,而他所选择的对象是先前在勃艮第同他一度有过默契的波旁公爵,作为王室旁系,波旁公爵本就是弗朗索瓦一世及其男性后代之后的王位继承人,何况他的妻子是路易十一世的外孙女,岳母又是深受法兰西人爱戴的博热的安妮,和娶了路易十二世女儿的弗朗索瓦一世相比竞争力毫不逊色。

而在见证了弗朗索瓦一世在战场上的连续败绩后,要说波旁公爵对王位毫无想法那就太高估他的道德情操了,表现出来就是他明面上严词拒绝查理五世的示好,行动上虎踞勃艮第寸步不离,在现在的情势下,他保持中立意味着弗朗索瓦一世得不到王室军队的回援,而这正是查理五世想要看到的。

对此最心急如焚的是萨伏伊的露易丝,查理五世或许无力占据整个法兰西,但他完全可以推动弗朗索瓦一世被迫退位,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她现在所拥有的尊荣也不复存在,因此她非常积极地想要推动查理五世退兵,这样的紧张氛围也传入了卢浮宫。

“王后一直在哭,并为国王祈祷。”这一天,当安妮·博林进宫探望克洛德王后后,她听到克洛德王后的另一位侍女戴安·德·普瓦捷道,她曾经也是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但很快失宠,因此弗朗索瓦一世将她打发过来照顾克洛德王后的两个儿子,其中王后的次子亨利王子似乎尤为喜欢戴安,他身体强壮,脾气暴躁,很多保姆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唯独在面对戴安时他会安静很多,因此她实质上是亨利王子的专职保姆,她也是卢浮宫中少数对克洛德王后保持一定的恭敬和同情的人之一,“她还怀有身孕,这对她的身体并不好。”

“她终究还是在意国王。”安妮·博林心情复杂道,不论弗朗索瓦一世对克洛德王后多么恶劣,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如果弗朗索瓦一世地位不保,克洛德王后也很难维持现在的生活,听到她的话,戴安·德·普瓦捷的神情更加忧伤,“但国王的所作所为完全对不起王后的忠诚,哪怕不提情感上的不忠,他在其他方面也没有给予王后应有的尊重。”她顿了顿,用极快的语气对安妮·博林道,“王太后让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亨利王子的个人用品。”

“什么?”安妮·博林一怔,得益于她敏锐的思维,她不禁捂住了嘴唇,“王太后想要将亨利王子送去尼德兰吗?”

“是的,而且不是作为联姻对象,而是作为人质。”戴安·德·普瓦捷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王太后一直在和萨伏伊公爵夫人通信,公爵夫人答应劝说查理王子退兵,但需要法兰西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并支付巨额赔款,宫廷拿不出这么多钱,因此王太后希望延期付款,给出的抵押价码是亨利王子,她瞒着王后是不想影响她马上要出生的孩子。”

亨利王子是法兰西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将他作为人质交给哈布斯堡家族算得上有诚意,有他的兄长弗朗索瓦王子在,克洛德王后又处在生育年龄,法兰西完全可以在查理五世退兵后对亨利王子置之不理(甚至期待他早早夭折),为此伤心的只有王子的母亲(和眼前这个与王子关系亲密的侍女)。

“王太后会答应。”安妮·博林失神地回答,再一次的,她对弗朗索瓦一世和萨伏伊的露易丝产生了深刻的怨恨,他们一定要榨干克洛德王后的最后一滴骨血吗?而面前,戴安·德·普瓦捷朝她行了一个礼,飞速道,“我非常同情王后和亨利王子,但我对他们的处境无能为力,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您,或许您能帮助他们呢?”

她离开了,而安妮·博林内心泛起阵阵苦涩,即便知道这个消息,她又能帮助他们什么,她根本没有能量劝动英格兰国王在这个时候转换阵营支持弗朗索瓦一世。“你又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低下头,勒妮公主正仰起头看着她,目光中满含戒备,“我姐姐正在独自祈祷,她不需要你的陪伴,法兰西正在经历危机,我也不想看到一个英格兰女人在这里幸灾乐祸,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她真的很像布列塔尼的安妮,不论是长相还是神情,她是布列塔尼的安妮所期望的女儿,但她不是长女,她还忠于法兰西。“我并没有幸灾乐祸,我只是同情克洛德王后的境遇,作为王后和公主,她为法兰西付出了一切,却连基本的权益都不能拥有。”安妮·博林深吸一口气,她的心咚咚直跳,但她知道如果她想要达成目的,她必须主动出击扭转眼下的局面,“如果你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不会看着你们姐妹二人过着这样的人生,或许作为女儿,你们已经在重复母亲的命运,你们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你什么意思?”勒妮公主的声音尖利寸许,而安妮·博林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王太后已经决定将亨利王子送去尼德兰作为退兵的诚意和赔款的筹码,克洛德王后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为国王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而她的付出不过是给她的丈夫增加了可以交易的货物,在卢浮宫,她现在得不到尊重和爱,未来也不会。”

第59章归属

对萨伏伊的露易丝而言,她现在非常深刻地领略到了为什么博热的安妮临死前要对她一再强调她肩上的责任,如果此前她对布列塔尼的安妮的恶感还仅仅只是因为对她地位和个人性格的嫉恨,那现在她已经彻底共情了博热的安妮,明白了布列塔尼的安妮在执政的两年中到底给瓦卢瓦王室埋下了多深的隐患,如果不是她将诺曼底和洛林割让出去,他们现在根本不会面对如此复杂的外交局面!

作为王后,她对法兰西毫无贡献,在搅乱法兰西方面倒是功勋卓著,但萨伏伊的露易丝在发泄过怨气后也明白她必须为眼下的困局找出解决方法,波旁公爵和洛林公爵是指望不上了,年轻气盛的查理五世也不会轻易退兵,随着军费开支的加剧和进攻难度的增加,查理五世很难保住他现在的战果,但弗朗索瓦一世很可能等不到那一天,即便能,谁能保证查理五世不会在一怒之下不惜代价给他的敌人留下一个沉重的伤口,这不明智,但查理五世还年轻。

他们会两败俱伤,得利者只有旁观者,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清楚这一点,萨伏伊的露易丝认为她和哈布斯堡家族并非没有谈判空间,而插入点便是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她的旧友,她同样对她侄儿的冒进深感忧虑,如果弗朗索瓦一世失去王位换上一个更精明强大的国王对哈布斯堡家族也没有好处。

她发出了信号,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果然给予了积极的回馈,她索要的赔款数字很高昂,但比起彻底的失败这个价码已经可以接受。“勒妮公主想要您去看望她,夫人。”正当她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回信松了口气时,她的侍女悄然上前禀报道,“勒妮?”她讶异,对她的邀约下意识感到心虚,但很快又自我宽慰暗想她完全不必忌惮一个九岁的女孩,“让她进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她来到勒妮公主的宫室,勒妮公主正坐在椅子上等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那样的神采真的像极了她母亲生前的样子,而她身后暗红的帷幔将她的面容衬托出一种超越她年龄的威严,萨伏伊的露易丝心口蒙上一层阴霾,但很快又挂上了慈爱的笑容,如博热的安妮所说,她应该将勒妮培养成一位法兰西公主,如果勒妮公主崇拜她,敬爱她,将她当做母亲,那对布列塔尼的安妮而言才是最大的讽刺和报复:“克洛德还好吗?很抱歉,这段事件我一直在为弗朗索瓦的事操心,都没有去关心你们姐妹二人。”

“她很好,如果她没有面临进一步的伤害的话,她会更好。”勒妮淡淡道,她抬头看向萨伏伊的露易丝,“亨利呢,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他去哪里了?”

“我将他交给玛格丽特照顾了,你知道,她一向很疼爱弗朗索瓦的孩子。”

“是照顾,还是扣押,他是去纳瓦拉,还是尼德兰?”勒妮公主直视着萨伏伊的露易丝,目光充满了失望和困惑,“请告诉我真相,夫人,这个真相迟早会以另一种形式揭晓出来。”

她知道了,谁告诉了她,还是她听到了风声,这些事可以事后调查,当务之急是先应付过眼下:“这是必要的牺牲,勒妮。”萨伏伊的露易丝放缓了口气,她朝勒妮公主伸出手,勒妮公主没有过来,她索性起身将她拥进怀里,仿佛她真的是她的母亲,“如果不同哈布斯堡家族议和,瓦卢瓦王室的统治都可能会倾覆,如果那一天到来,弗朗索瓦,我,还有你和克洛德都不能独善其身,我们需要抓准时机用最小的代价停止战争。”

“那亨利呢,他能回来吗,他会死吗?”

“等弗朗索瓦回来,我们会想办法给他凑赎金,他毕竟是重要的人质,哈布斯堡家族不会杀害他。”她一下下抚摸着勒妮公主的头,动作温柔,语气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冷酷,“他只是一个次子,不是王位继承人,也不是国王唯一的儿子,只有弗朗索瓦是国王,他才是王子,才能有继承权和尊荣的生活,女孩需要为父兄牺牲,男孩也需要,克洛德会生下新的儿子的。”她看着勒妮公主的双眼,带着一丝警告语气问,“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勒妮?”

勒妮公主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咬着嘴唇,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犹疑,好一会儿后,她才重重低下头:“是的,一切为了法兰西。”

萨伏伊的露易丝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个时候,再想起布列塔尼的安妮,她心里只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她想要再抱抱勒妮,而勒妮只是不动声色地别过头:“我会劝说我姐姐理解这个决定的,您离开吧,夫人。”

萨伏伊的露易丝不疑有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勒妮公主的宫室,确信她已经离开,勒妮公主赶紧拉开了房间里的帷幔,帷幔之后,克洛德王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勒妮公主想扶住她,而克洛德王后只是摇摇头:“你把安妮叫过来,把她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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