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清楚点。”江有枝秀眉一皱,脾气就提上来了,“有什么话儿,只管说。”陈延彻连忙双手合十放在前胸,上下摆了几下:“姑奶奶,我说了,你可得冷静——哥他,他刚走。”“去哪儿了?”“我哪儿知道……”江有枝立刻拿出手机,一边给沈岸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刚想推门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陈延彻:“和谁?”陈延彻心里“咯噔”一下,磕巴着答道:“小、小九。”江有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陈延彻立刻走上前来,帮她推门:“有枝姐,我送送你吧——您消消气,消消气。”这会儿正在饭点,路上车流量很大,堵了一截又一截,陈延彻坐不住,斜着眼去偷瞄江有枝的表情:“有枝姐,今天是小九的生日会嘛,你也是知道的。”江有枝手肘搁在窗沿,用手背托着脸,轻笑一下:那她还确实不知道。“她下周四的生日,为什么放到今天来过?”陈延彻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后立刻投降,闭嘴不再说话了。江有枝眼神放空,看着立交桥上车水马龙的京都,觉得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远方的天空和那个傍晚的天空重合,她小心翼翼地捧上自己做了很久的一瓶千纸鹤:“你去上大学之后,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这个是我折的,好看吧?”她帮他把千纸鹤挂在窗户前,后来有一天没有关窗户,被风吹走了大半,至于剩下的——江有枝记得,她很怕听到沈岸亲口说“扔了”,于是抢先道:“我帮你扔,我帮你扔!”几个月的心血,假装没事人似的,通通倒进垃圾桶。觉察到眼睛有些湿濡,江有枝后知后觉地从回忆中抽身,侧过脸去,延长呼吸,胸口闷闷地发疼。-“有枝姐,到了!”陈延彻松了一口气似的。江有枝下车,在寒风中抬头看了一眼,这里是环球国际酒店,处在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大学城旁的商业区,来来往往有不少年轻人。陈延彻按下电梯,第20层,因为简澄九是二十岁生日。快到楼层的时候,陈延彻才突然地反应过来,刚才江有枝是在等他按电梯,所以——“有枝姐,小九她,她不会没有邀请你吧?”陈延彻“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一阵后怕。江有枝大方点头,抬起眼,杏眸瞥了他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没邀请啊!”陈延彻跟上她的脚步,心里默念着“上帝保佑”。门被打开。包厢里人声一下子静了,某首歌的音乐伴奏还在响着,暧昧的灯光时明时暗,折射在高脚杯里晃动的香槟上,倒映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影。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看到她都怔了怔。光线比较暗的角落里,沈岸正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军装没有脱,衬衫和长裤显出他精瘦的腰。他身子微低,好像在找插头。“叮”一声,是手机被充上电的声音。很好啊——行动替他回答了一切。江有枝深吸一口气,视线一个个落在包厢里的人脸上,这些人却又一个个回避。直到她看到简澄九。她身穿白色纱裙,裙边镶钻,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发上还戴着皇冠,整个人显得很明丽,像个精致的小公主。她对上江有枝的视线,弯了弯眼睛:“姐,你也来啦?”简澄九确实想过江有枝会来,而且会风尘仆仆,丝毫没有形象地来。包厢里有几个简澄九的大学同学,看到江有枝身上袄子还没脱,裹得像只北极熊,不怎么看得清长相,跟包厢里穿得光鲜亮丽的一众人显出鲜明对比。然而江有枝没心情跟他们打太极,只是“嗯”一声,径直走向沈岸。还没开口,对方就把她的两只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声音淡淡的,问:“冷吗?”他身上有薄荷味,没有酒味,很清甜,让江有枝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抬起头,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颔,胡子还没刮,有些乌青。伸出手去探了探,有些微刺。陈延彻在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简澄九瞥了他一眼,放低声音:“她怎么来了?”“……她是你姐啊。”陈延彻觉得自己想不通,“况且你只请了哥,不请有枝姐,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把她当嫂子啊?”简澄九眉梢一抬,显出几分不屑,“你问这屋子里一圈的人,哪个不知道,都是江有枝一厢情愿?”陈延彻不说话了。那头,江有枝把手从沈岸手心里抽出来,摇头:“没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