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死的人不该是他,该是我。”肃征缓缓阖上眼,泛红的眼尾变得湿润,声?音透着嘶哑。
“那次执行?任务,突然发生边境冲突,外军的枪口对准的是我,可紧要关头我哥朝我扑过来,救了我的命。”肃征睁开?眼,眼神无比空洞,“为什么要救我呢?我有什么可救的?再有几个月,他就?退役了。当时他的女儿才?出生几个月,我嫂子还在等他回家……”
“我从2020年就一直接受治疗,吃药加上心?理咨询。21年好转,我的医生让我慢慢减量,最?后停药。我好像正常了,给人当保镖工作时也完全没问题。每年偶尔也有发作的时候,但都不太严重,扛得住,重新开药就好。上次开药,应该是去年一月底,吃了一两个月,那段时间我不工作。”
“每次发作,都像是在提醒我,我不正常。我确实是不正常的……青棠,或许你就?应该离我远点。”肃征低声?道。
“对不起,在工作期间发作,这是第?一次。”顿了顿,他继续道,“是我影响了你。”他很像个累赘。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意味着什么,是在把?晏青棠往外推。而如果按照常理,晏青棠就?该因为他的欺瞒与不专业而中断合同,再不济也应该断了和他感情上的联系。
晏青棠会吗?肃征想着这个可能。
熟悉的窒息感朝他袭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按在水里,浸透了绝望。
晏青棠静默很久,开?口时,肃征才?注意到,她带着些许哭腔,是心?疼也是难过,就?这么双眸含泣望着他:“很疼吧?”
肃征握着药瓶的手颤了颤,眼眶发热,晏青棠便说得更清晰:“每次发作时,想到当年的事时,很疼吧?”
她朝他靠近,双臂由身后拥住他腰身,泪淌在他的衣裳上,与汗水交汇,她什么也不嫌,只抱紧了他。
肃征的身体僵了僵,随后很快又放松下去,回抱住晏青棠,故作云淡风轻:“不疼的。”
“真的不疼吗?不痛苦吗?”晏青棠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呜咽,“你一直都会做像今晚这样的噩梦吗?”
“也有我的父母。”肃征回。
这就?像是一种叠加,幼时失去父母至亲,多年后又失去世上最?亲的哥哥。
晏青棠突然后悔了,感觉肃征此前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好不容易克服了这些,能正常工作了,却又因为她执意带他来皮山县这旧地,激起对过去的联想。
她早该知道,皮山县是肃征的眷念,也是肃征的梦魇。
她还记得,一部分PTSD患者会选择尽量避免再进入类似情境。可她做了什么呢?她是在把?肃征拖入他的梦魇。或许肃征今晚的噩梦,就?是重演着2020年梁忠为救他而牺牲的那一幕。
“我不该借口考察,带你来皮山。”晏青棠话里带着悔意,“如果知道你会这么痛苦……”
“不。”肃征却打断了她的话,第?一次将自己来新疆的初衷讲出,“这也是我自己想来的。”
肃征接工作,从来都有自己的自由,有选择的余地,明知道晏青棠这单是要去新疆,他还是答应了,就?可见他是有自己的缘由。
晏青棠心?中想的话,由此该倒过来。皮山县是肃征的梦魇,也是肃征的眷念。
“有些事,有的人可以躲避,也躲得过。可我不能。”肃征道,“我背着梁忠哥的命,还有我的父母……这一件件我都不能忘。从哨所下来后,我没再来过新疆,一直在躲,噩梦越来越频繁……”
“青棠。”他唤着她的名?字,“他为我而死,我永远都不能忘。是我想重来新疆,重来皮山县,重来哨所,看看我和我哥共同待过的地方?。可我这么懦弱,最?后还是想逃。当逃兵就?是这世上最?可耻的事,我差点就?做了。是你劝住我,给了我几个留在皮山县的借口,让我没有前功尽弃。”
“谢谢你,青棠。”肃征感激道。
人的一生,或许都会遇见一个向导一般的人物?。她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会在他犹豫时给他指引。
“让我缓缓就?好。”肃征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是安抚她,也像是安抚自己,“我可以的,相信我。”
肃征一直觉得,药物?是PTSD患者的唯一支撑。心?理咨询的效果总是因人而异,很难找到专业的咨询师去有效缓解心?里的痛苦。至少他是如此。
而如今,他恍然觉得,在药物?之外,还有另一种力量,也在给他救赎。
是温暖的爱意,是视他为特殊的在乎,是不遮掩的心?疼。
是晏青棠。
第52章052向她表白
“我当然相信你。”晏青棠答。
相信肃征可以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扛过去,就?如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只是肃征……”晏青棠以体温温暖着?他,抬眸郑重道?,“从今以后,试着?依赖我吧。”
无牵无挂,也是无依无靠。
肃征是漂泊无依的小船,而她愿做港湾。
未等肃征开口,晏青棠就?如下了决心一般,去捅破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像朋友那样依赖我,或是……像恋人那样依赖我。”
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