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徽帝难得露面,身旁立了两个木雕龙首宫灯,映得他今日面色红润,看起来似乎身体康健许多。
他默不作声,只是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一女一男。
他打量过卫云舟,凌厉的视线又到卫洞南身上。
帝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莫名快要窒息,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卫洞南刚刚还在窘迫,如今抬头对上朝徽帝的视线,心中忽然一阵发颤,便猛地跪了下来。
青丝蟒袍,一下子跪倒在明黄色龙袍面前。
朝徽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的满意。
“好了,朕的两个好孩子,快起来吧——只是家宴而已,你们用不着这么隆重。”
“是。”二人同声应道,纷纷起身。
卫洞南的动作还是仓促,他很快拂去蟒袍上面的灰尘。
皇帝又让旁边的太监招呼两个人落座。
等到这时,卫云舟才整顿衣裙。
丹陛层层,皇帝独坐,他的须发已经染上霜色,但是面色依然红润。他摆弄着眼前的杯盏,面上含笑,不说话只是安心等待。
还有一些小孩没来,还有一些近臣没有过来。
卫洞南和卫云舟相对而坐,不知是殿内熏香暖气太过火,抑或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头脑昏昏沉沉。他只能强撑,以手支着下颌,才能勉强不晕倒。
他烦躁不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家宴?家宴还没有开始。
“小殿下们,别跑这么急!”侍卫惊呼一声。
殿外传来一阵喧嚣,是童稚之声——小公主和小皇子们雀跃着跑进殿中。
他们奶声奶气地称过参见父皇,又要去给姐姐哥哥行礼。
最年幼的小公主嘉鹤匆匆对着卫洞南一拜,便很快转向卫云舟行礼:“姐姐!”
从入殿伊始,卫云舟的面色便如平静水面毫无波澜。
听见嘉鹤这一声,她才倏然笑道:“怎么说话呢,这么多人。”
她刚刚还特别守规矩地对卫洞南行礼。
嘉鹤笑嘻嘻,却是不说话,很快绕过长桌,走到卫云舟身旁,说什么也要邻近着她坐。
卫云舟也未多加阻拦,她侧头看了眼嘉鹤,正是垂髫之年,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皇帝却在此刻笑道:“云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此番本来就是家宴,还在乎这么多虚礼吗?”
“父皇教训的是。”她垂眸,长长卷翘的睫毛投落下一片阴影。
小皇子们都害怕姐姐和哥哥,他们也不敢像嘉鹤那样,直接往太子身边跑——他们这个哥哥,脾气急躁已经是出了名。
他们选了一个位置,和太子隔开。
而后就是近臣相进,纷纷向朝徽帝、卫洞南、卫云舟行过礼。
“你们可不要只拜三个人——”朝徽帝盯着台下这些或着深绿、红褐的官员,又不急不慢开口。
地下官员顿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们原本以为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也用不着大费周章,但是朝徽帝却有些不依不饶。
殿中保持了相当一段的时间的沉默,青烟袅袅,熏香气味扑鼻而来。
“臣赵渠参见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终于有一个人率先站出,向那些孩童行礼,他最后走到嘉鹤面前,“十公主殿下。”
那几个皇子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是面面相觑。
嘉鹤年纪最小,胆子最大,她想了想,有样学样,学着刚刚卫云舟的样子,摆弄了台上的杯盏,但是一只手却难以捉住,只能双手抱住眼前的青花折枝高足杯,瓮声瓮气道“免礼”。
众人皆是一愣,旋即爆出哈哈大笑来。
“哈哈哈哈哈。”皇帝发笑,胡须也随之震颤起来,“好了,诸位爱卿,都请入座吧。”
肃穆气氛,由得小公主举动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