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东边战事频频失利,这姻亲国愈发不要脸起来——趁火打劫,十万大军开赴过来将大雍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边境的军民很快也就反应过来,收拾残兵败将后开始反扑,还是夺回了几座城池。
如今东境战事焦灼,大雍本就因为内部纷争夺位之战满目疮痍,这下又被大梁袭击,街上行人愈少。
哪里都需要士兵,这忽然冒出个头来,便有可能被抓走。
没有训练过的,那便是去当民兵。身体健康硬朗的,便直接送去东边,抵御那不守信义的梁军。
阴霾笼罩在盛京城中,愈往城中心走,便愈发浓重森沉。
一声清脆玉响声音响起。
一柄和田玉杵碎裂在地上,身着黑色龙纹衣袍的新帝相当愤怒,频繁地在殿中踱步。
楚建璋适才看了好几封军报,大失所望,一怒之下便把那和田玉杵摔得粉碎。
孙檐不动声色地看着暴怒的楚建璋,等他频频走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陛下还请静心。”
楚建璋闻言,当场便抽出壁上悬挂的长剑——宫墙上原本没有长剑,自他入主之后,才在墙上悬挂。
他气势汹汹地提剑走到孙檐身边,眼中怒浪滚滚,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孙檐的人首分离。
只不过孙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极其冷淡地瞥着楚建璋。
二人的目光交接对视,楚建璋喉头滚动,目光森寒,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孙檐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淡淡道:“这里没有别人,陛下大可放下心来。”
楚建璋这才呼出一声气来,他咳嗽两声,坐回御座上面,目光落在奏章上面,道:“孙道长,如今之计,应当如何?”
孙檐清了清喉咙,这才说来:“陛下不用太过忧心,如今大梁境内也并不安生。他们的进攻,持续不了多久。”
楚建璋没做声,阴鸷的目光扫过孙檐周身,静静道:“孙道长应该知道,朕想要的不是这个。你答应过朕……”
孙檐闭气顷刻,才又开口:“老道的确答应过陛下,如今大梁境内已经有流言产生。”
楚建璋面容稍霁:“这些流言,朝徽相信吗?”
阴盛阳衰,异象频生——传言大代女帝的遗物重现于世,有人从河中打捞起一块巨石,上面镌刻着她的颂词。
按说朝代更迭时代变迁,这一朝一朝的都城都不尽相同;倘若有定都同城的,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拆了前朝宫殿、摧毁前朝碑文重建。
更何况是这种称颂的巨石——大代迄今已经四百年有余,中间又历经一个乱世,十几个朝代更迭,这东西重现于世,本就是异象。
更何况,大梁昭德太子不幸薨逝,巧之又巧的是,正好大梁如今公主暂摄朝政。
这是人为炮制的流言,还是从朝徽帝最为信任的道观里面得来的。
孙檐微微一笑,鱼尾纹勾着眼睛:“陛下大可放心,朝徽帝他是一定会相信的。我的话他不相信,涯安道人的话,他是一定会相信的。”
但楚建璋明显不怎么相信:“可是你上次也这么答应朕,现在慎狄并未得胜,如今还是难以成事。”
孙檐当初夸下海口,说慎狄南下长驱直入,一定逼得朝徽帝被迫撤了西边的军队,转而奔赴北边,然而事情却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慎狄拿了大雍那么多的辎重支援,不仅没有破城长驱直入,那领军南下的主帅还屈辱地被擒获了。
既然被擒获,那供出了如何的话,也全在大梁一念之间——于是乎,大梁即刻以雍与慎狄暗中勾结、谋图国家疆域为由,撕破脸皮彻底开战。
孙檐睨了楚建璋一眼:“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请您耐点心。”
他知道楚建璋在急躁什么——他不是急躁大梁来犯,而是急躁他不能反攻。
是的,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抵御来犯——虽然如今战况不妙,但大梁的进攻难以为继,眼见得来势汹汹,只不过是外强中干。
这一次,如果没有变化,大概还是和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激战一样,以双方言和为告终。
但楚建璋想要的更多,他选择再度相信孙檐,支持他去传那所谓女帝的流言。
但是楚建璋仍对此颇为怀疑——倘若朝徽帝架空了那摄政公主,他们这处心积虑的流言不就完全落空了么?
“因为是涯安说的,所以朝徽帝一定会相信,”孙檐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来,“他不仅不会对靖宁公主做什么,相反,他还会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楚建璋诧异地看着孙檐,动了动喉咙,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心中不禁有了别的念头。
孙檐看出楚建璋眼中疑窦,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陛下还请放心,你以为他会甘心将皇位传给那个公主吗?从来没有这种道理,他是决计不会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