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尤亮飘在父母身后,看到俩人浑浑噩噩地处理好他的尸体,在回到家的时候,俩人爆发了争吵。
尤亮的父母性格都十分强势,也都很忙,以往尤亮乖巧又听话没出事的时候,俩人之间的相处也算心平气和,但此时尤亮跳楼,双方都觉得跟对方的关系很大。
尤亮的母亲说他说话太难听尤亮才会跑出去,尤亮的父亲则认为尤亮的母亲咄咄逼人,干嘛要把消息读出来,还污蔑尤亮是gay?并且还要去尤亮的房间翻日记本?
尤亮的母亲尖叫着说道:“他是我生下来的,他有什么消息是我不能看的?什么叫污蔑?我就是说了他几句而已!我又没找到日记本,就算找到了,他是我儿子,我是他妈,有什么秘密是需要瞒着我的?”
尤亮父亲抽着烟大声说道:“你这样做不对!”
“你做得对,骂自己亲生儿子是鸭,就你做得对!小亮一向敬重你,你对他说这种话不是往他心里捅刀吗?”
“他是老子的儿子,老子骂他什么,他都得受着!”
尤亮听着听着,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错误,而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但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就能随意践踏他的精神和心灵,仿佛他是一个永远不会反抗生气的提线玩偶。
他们从来没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认为他从身体到精神都是他们的所有物,所以不管怎么教育,怎么辱骂,他都得乖乖听话。
但凡有一丝反抗的迹象,那他就是没被教育好,就是脑子有问题,就得送进医院。
尤亮的目光黑漆漆的,他生前就沉默寡言,死后更是话不多,他看着争吵不休的父母,情绪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
如果非说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庆幸,庆幸自己以后再都不用受折磨了。
他看到父母在家里互相指责对方的问题,然后出了门去医院讨要说法又一口咬定是医院的过错,但他们没去找男生。
就连警方来调查死因的时候,尤亮母亲都把尤亮和男生的聊天记录删了,因为他们觉得丢脸。
人都死了,再被传出去因为gay死的,那不是会被所有人笑话吗?
并且俩人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心底深处也知道,尤亮的死,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
他们闭口不谈那天晚上的话题,只说尤亮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不抗压,说他两句就寻死觅活——而他的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来到医院之后,所以这都是医院的责任。
尤亮语气平静说出这些后,尤亮母亲和父亲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尤其是他父亲,几次张口想要打断尤亮,但池星和池海都会让尤亮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本来害怕的王院长,都忍不住怒喝了一声:“让他说!”
尤亮母亲一直没说话,她还是死死地看着尤亮和男生,语气带着些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不信你们之间没关系。”
就算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错了,但是她自己依然不愿意承认。
尤亮沉默着没说话,但也没看她,只是身上的鬼气变得有些冷。
尤亮母亲在这时候竟然有点害怕尤亮,死后的尤亮太陌生了,没有活着时候听话乖巧的模样,也不会孺慕地看着她,现在看她的眼中虽然没有仇恨,但也太平静了,就像在看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她心里一慌,想都没想地伸手去抓尤亮的衣服,但尤亮早有提防,身子往旁边坐了点,她只摸到尤亮衣服上的血迹。
她怔怔地看着满手的鲜血,忽然说道:“我生你的时候难产,流了很多血,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我平时有多不容易,要不是因为生了你,我工作早就晋升了。”
“白眼狼!”尤亮父亲气得心脏都疼,他看着表情冷漠的尤亮,狠狠拍了下沙发,“就知道你靠不住!早知道当年就算工作丢了也要再生一个!你不看看你活着时候的条件,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样你还不满足要寻死觅活!真是不知好歹!”
尤亮冷静地听着,他听着母亲十几年如一日的诉苦,听着父亲想再生一个的后悔莫及,轻轻开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跟在你们身后想见你们一面吗?”
尤亮父亲脱口而出:“你想害我们?”
尤亮听到这话反而笑了:“您这么说,是在心虚。就不能是我想你们舍不得走?”
尤亮父亲脸色发黑。
尤亮从沙发上站起身,他先是飘到母亲身边跪下,安安静静地磕了三个头,他头抵在地面,声音有些沉闷:“妈,你们能选择我的出生,但我投胎到你们家,不是我能选择的。您的不容易不是因为我,是您当年自己的选择,不要再精神打压我了。”
他又转过身对着父亲的方向老老实实磕头,王院长就坐在尤亮父亲旁边,连忙避开尤亮的磕头。
“既然您觉得我是白眼狼又靠不住,那今天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吧。”
他微微侧头看向池星,露出一个完全不开心的笑:“由池少作证。”
他磕完头后,跪得很直,目光依然是平静的:“这样如何?”
尤亮父母愣愣地看着他,尤亮父亲率先回过神,说话的声音因为震惊也变得尖锐:“你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好好好!”
他怒极反笑,别说怕鬼了,他现在恨不得抓着鬼打一顿!在他的世界观中,儿子就该好好地听老子的话,不管老子说什么都得照做,反驳一句都是大不敬,更别说这种当着外人的面说要断绝关系了!
尤亮父亲恶狠狠地看着尤亮:“你别后悔!以后我也不会给你烧纸!你就在下面饿死冻死吧!”
他太过愤怒,脸涨得通红,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怒气冲冲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