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在曾府守了整整一日，萃萃为她斟来了热茶，她却滴水未沾，形如枯槁。那对死鱼珠子般的眼睛失落地盯着我和韩文。我愧疚得说不出话。
“那小妹子当真是自己被人拐骗的么？”
她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她失魂落魄地低语道：“是那管事的欺负俺不识字，哄着我把抵押的契约给签了。俺家丫头那是俺的命根子，俺哪里舍得卖掉她。可这白纸黑字的，俺上哪儿说理的。还求大人您开开恩，帮帮俺吧。俺就只剩下这一个丫头啊。”
韩文本就不苟言笑，现在语气冷若冰霜，更添上一丝冷峻：“那管事的又是以何缘由骗你签了这文书的呢？”
“这……俺这也是猪油蒙了心啊。俺本来就想着赌回本，哪知这玩意啊，越弄，赔进去的钱就越多啊。那管事的说是让我签了那东西，便不计较俺那笔账。可是他当时可没说要我把我家丫头给卖了。不然，我把我的老命搭进去的，也不同意啊！”她哭得宛如一个发肿的黄面馒头，皱巴巴的。
萃萃忙去拭她的眼泪，耐心哄着她。
“不管如何，我还是会替你寻回女儿的。只是如果寻回的话，我不愿意她继续跟着你。”我对那老妇人道。
她呆愣愣地直起身，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
我问韩文道：“韩璋那边可有什么话传来？”
韩文没有作答，而是推开了里屋的门帘，我随他一同进了里屋。萃萃就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妇人去了侧屋。
“怎样？”一进屋，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韩文道：“韩璋说那小妹子不听话的，被管事的给卖掉了。”
“那卖去了哪里？”我追问道。
“管事没告诉韩文。”韩文答道。
我的头隐隐作疼：“所以……”
“所以，人其实并没有被管事卖掉，而是被弄去做某些不光彩的事。管事因此才会对韩璋屡加掩瞒。”
我扶住疼痛的额头道：“这是你的猜测？”
“不是，这是韩文的意思。”韩璋望着窗棂上的雕花，神色幽寂落寞。
无奈之情堆积在我的心中。我揉额道：“也是，韩璋他毕竟是太子的人，能为我们尽心到这份程度上，已是不易。更何况，他还本来就不喜欢我。”
韩璋眼眸一冷，说道：“他不是不喜欢大人您，只是立场不同，爱憎也无法分明罢了。”
“你是他的兄长，你自然懂他。”我笑道。
“我不懂人心。”他语气忽地一凉，我身上徒升起一阵寒气，我方晓得自己又说错了话。我与韩璋立场不同，韩文与他的亲兄弟——韩璋更是依附了对立的党派。日后能不落得兄弟阋墙的场面，已经十分难得的可贵。
“大人，可知道陈少主这几日的动向？”韩文敛起方才的冷峻神色，话锋一转，问道。
我竟不知，韩文今日的话有如此之多。
“他啊，这几日连人影都见不着。邵寺卿委托他去办事，他倒是玩起了失踪。”我没好气地答道。
韩璋好意安慰道：“少主，公务是忙些了。”
“我可不知道他没日没夜地都在忙些什么。他榴花楼里的红颜，沁芳阁里的知己那么多，他挨个挨个地哪里慰问得过来啊。”我生着闷气，撇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