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魏子都喝光了姜姑姑的药膳，倚靠着寒玉棺上昏睡过去。
柳霜雪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朝山脚下的周岩挥挥手，又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在山阶上坐了下来：“呼！好歹是完成任务了，可魏王爷口中的阿雪又是谁呢？难道是长公主殿下？”
“对啊，是我。”
我轻笑一声，坐在她身边陷入了回忆。
既然魏子都就是当年万兽园里的那个小奴隶，那么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不是十二年前的剑炉比剑，而是我六岁那一年。
那是早春的一个雪夜，我担心父母去世后无人抚养的小海冬青，便在深夜时分去万兽园查看，恰好看到魏子都把掉出鸟巢的小海冬青送回巢里。
他当时不过九岁，长得矮小瘦弱，又浑身脏污，和万兽园里的其他罪奴没有什么两样。
我心生嫌恶，二话不问就把他当作小偷狠狠地掌嘴。
第二日，掌管万兽园的李公公得知此事，又把他打了一顿，直打得他三个月下不来床。
后来，我隐约察觉到自己错怪了他，又听说这个小奴隶没有爹娘、没人照顾，更是心生不忍，便悄悄蒙面去柴房看他。
魏子都当时浑身都是伤，发着高烧却无被褥，几乎要一命呜呼，我连忙命令仆妇帮他沐浴更衣，喝药添被，一通忙活下来，他好歹有了个人样，病情也稍有起色。
临走时，他问恩人叫什么名字，以后一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答。
我素来不喜欢这些罪奴，要不是因为小海冬青也不会跟他扯上关系，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个丫鬟，名唤阿雪。
隔天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好了大半，见到我便要行跪拜大礼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我扶他起来时，看到他的手在地上蹭脏了，便命令他去洗手。还对他说，即便是个奴隶，也要干干净净的，这才像个人。
未曾料到，我当年带着嫌恶的随意一句话，他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我看着周岩他们把这个满身血泥、胡子拉碴又酒气冲天的男人背下山，又忍不住摇摇头：“魏子都，从那之后的十几年，你又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当年害你挨打的小公主，那这些年来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会不会讨厌我？愤恨？郁闷？还是……喜欢我？”
可惜，不论我如何发问，他都沉沉地闭着双眼，不曾回答一句。
这日下午，西北河驻军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突然冲进了燕云军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报！魏王爷，对岸北燕国有飞箭传信！说是找到了长公主殿下的头颅！”
“北燕？！”
魏子都营帐前，刚刚还在照顾他的姜姑姑、周岩和柳霜雪，还有来探病的王衡和将士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怎么会在北燕？这该不会是他们的诡计吧？”
周岩急忙迎上去，接过传令兵手中夹带着信件的长箭，刚要进去请示，徐远大突然上前一步：“不会是他们故布疑阵吧？长公主的头颅怎么会在那里呢？魏王爷刚刚才歇下，我们怎么好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