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和霍凌二位姐姐尸骨未寒，这时候讨论过年，就像伤口上撒盐。
二人沉默了半日，马车行到明月楼所在的花市坊，魏子都虚眼一扫热闹的街景，突然发问：“昨晚柳纤纤昏死过去之前，真的说见过她？”
“她高喊着长公主的名字昏过去的，她还说我们都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相信。”
霍文仲皱眉道：“医士们都说她受惊吓，像是确有其事。”
“是啊王爷，”外头赶车的周岩也凑近帘子嘀咕：“昨晚看守的士兵们也说她在帐中大喊见鬼了，大家还以为她故布疑阵，也就没有理会，没想到后来着火了。”
“鬼魂么？还是死而复生？”
魏子都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茶盏口沿：“霍大人更愿意相信哪一个？”
“死而复生。”
不等霍文仲开口，我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让霍清、霍凌二位姐姐那般凄惨得死去。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霍家绝后、让霍二叔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可以选择，我更不会任凭柳纤纤和宋璟活得那么逍遥快活，不管用什么做交换，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霍文仲一脸哀痛得说完自己的答案后，又看了看魏子都：“那王爷呢？你相信哪一种？”
“吱！”
马车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了下来，外头响起周岩的提醒：“王爷，到酒楼了。”
魏子都半着垂眼，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神游，片刻之后我听到他的回答：“本王哪个都不信。”
“这是为什么？”我和霍文仲皆是一脸困惑。
他随意地一耸肩，仿佛这根本算不上一个问题：“因为柳纤纤的话，本王一句都不会信。”
车帘被掀开了，他顺势起身离开车厢，一袭织金黑袍，在阳光下威势迫人：“何况本王之前也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这……”
霍文仲一惊，发灰的眉头一颤，想要继续发问，可他早已下车离去。
我看着那个腰背笔直的高大背影，攥紧的指尖缓缓松开，心中的愤恨逐渐被另一种陌生的情绪代替：魏子都，你不会还以为我没死吧？
你如此执着于此事，只是为了替自己摆脱嫌疑而已吗？
魏子都包下的醉仙居就在明月楼斜对面，虽称不上是名楼，但楼中的酒十分出名，尤其是祖传的醉生梦死。
可惜魏子都是个从不喝酒的怪人，任凭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说干了嘴，他也只是冷冷道：“什么酒都不用，沏一壶好茶来，再废话，小心你的脑袋！”
老板娘被吓得不轻，连忙照办，顺便关上酒楼正门、闭上了嘴，一心一意伺候好这位爷。
亥时过后，街面上行人渐渐稀少，只有花市坊已经人声鼎沸、歌舞喧天。
霍文仲的手下和魏子都的黑骑已派出去两拨，又轮换回来了两拨。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探子，不是乔装成过路行商，就是装成青楼常客，他们以明月楼为中心分散到附近所有大街小巷，时刻注意来往行人，一旦发现和卖药女子相似的人，就会牢牢盯住不放。
可惜的是，一整天下来他们都没有找到正主。
那个女人像是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