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晴空万里,冰雪消融,百姓出行。
燕云军营后门外,义庄旁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批的将士,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涌来。
空地中央堆起了高高的火葬堆,边上围着做法的道士与和尚,诵经声悠扬而肃穆,让人悲从中来。
我立在火堆旁,心中无喜也无悲。
可最先火化的,却是童氏医馆的大夫和掌柜。
他们家已经没有亲属,王衡和几个衙役待立在一边,准备帮忙处理后事。
我听到他不无惋惜地感慨:“唉,这好端端的证人,咱们也不曾严刑逼供,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听说是在军营大牢里饿了好几天,最后吃东西给噎死的!”
“瞎说!俺听说是被毒死了!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硬了!”
“没准是老鼠啃过的毒馒头呢?”
“得了吧,人家仵作都说验不出来了,就你们俩在这里神神叨叨!”
毒馒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柳纤纤让宋璟写血书那一晚似乎分了几个馒头给一同关押的犯人,我当时以为是她心情好发慈悲,可现在想来,柳纤纤哪里是会发慈悲的人?
只不过当时关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西陵山墓室里的老乞丐,他应该也吃了馒头,可他怎么就没事呢?
难道柳纤纤只想封童氏医馆的二人的口?她就不怕那个老乞丐说出那晚的实情吗?
而且童氏医馆的人胆子小,被抓当天就招认了自己和贺兰茜的关系,还有什么封口的必要?
我正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王衡那帮人忽而安静如鸡、垂手肃立,扭头一看,是霍文仲和姜姑姑领人抬着白凤军将士们的遗体来了,魏子都则面沉如水地远远跟后面。
一看到那一具具遗体,我又是眼眶一阵酸涩,但好歹还是忍住泪意,双掌合十,合着诵经声一起为他们祷告。
自从在宋璟那里听到当年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怎么落泪了,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我的泪。
可眼前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是我的袍泽、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师生故友、是我亲手带出的将士。
过去七年里,我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宋璟还要多,如果不是这一桩案件,他们断然不至于命丧于于此!
是我对不起他们!
但我更加愤恨的,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野火燎原般的恨意在我胸中久久不曾平息,却又在看到姜姑姑和霍文仲的眼泪时,变成一团堵住喉咙口的湿棉花。
“呜呜呜!沈雀啊!小丁啊!还有周家兄弟啊,下一世可别再打架了!”
“还有小燕儿啊!呜呜呜你最喜欢的缚仙索,姑姑一起帮你烧了!”
“呜呜呜我们白凤军的兵都是为国尽忠的好士兵!大家一起保佑保佑你们长公主,早日归来团聚吧!”
“姜姑姑…”
我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地看着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大家团聚呢?他们的仇一日未报,我便一日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