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看着相柳幽深的眸子,沉默的话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洪江固然固执死板,但他手持相柳这一利器,却也没有利用他真正无所顾忌的去刺杀如今身处高位的帝王。数百年来,他是否也是矛盾的?辰荣军的失败是必然,但他不愿看着无辜将士们受尽煎熬多年,最终化为一抔黄土无人记。但又不愿真的挑起纷争,打乱大荒的和平。将士们得偿所愿的希冀,和大荒以后注定的走势,足以让他持久且痛苦的煎熬下去。屋外的哀歌渐歇,云祈看着明灭火光下,那一张张历经沧桑的面庞。他们围坐在吞噬着同袍尸体的烈火旁,麻木的灌下一碗又一碗,烈到麻痹心神的酒。翌日晚时,云祈被相柳带到了辰荣军的一处主营地。相柳走到营地中央最大的一座白色营帐前停了下来:“义父便在营帐内,只不过”他顿了顿,看向云祈,“义父为人豪爽,却性子执拗,若你想劝说他什么,怕是不会如愿。”云祈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总不会劝你义父归降西炎吧?”这时,从营帐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浑厚不失爽利的男声:“相柳,既然人来了,便直接带她进来吧。”云祈随着相柳走进营帐,一抬头,就见到了坐在上首的一名五官硬朗,眼眸深邃锐利的男人——那位传说中的辰荣军的领袖洪江。相柳向洪江恭敬的行了一礼,握着云祈的手主动开口:“义父,她便是云祈,是我心悦之人。”云祈迎上洪江打量的目光,屈身对他行了个晚辈礼:“云祈见过洪江大人。”洪江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先坐下,并吩咐人上了一壶茶水。“云祈姑娘,军营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见谅。”“将军客气了,我来找将军,也并非来做客的。”洪江探究一般打量了她一眼,敛眸主动问道:“听相柳所说,先前解了军中燃眉之急的物资,是你所提供?”云祈不置可否:“那是我和相柳做的交易,理应如此。”洪江突然哈哈笑起来,“云祈姑娘不仅相貌生的好,性子沉稳,本事也不小,难怪我这向来不近女色的义子也对你倾心。”“对于姑娘先前对辰荣军的相助,我本十分感激,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些许严肃,“听说你是西陵家的人?”云祈依旧点了点头,“是。”“西陵氏可是跟西炎王室关系匪浅,你若跟相柳在一起,怕是少不了顾虑双方的立场。”他剑眉一凛,锐利的眸光直白的落在云祈身上,“你此番求见我,想必不是单纯的拜见我,而是有什么话要说吧?”云祈又盈盈一拜,脸上挂着笑意:“将军是相柳的义父,那便也是云祈的长辈,真心拜见不假,但的确有话想当面跟将军说。”洪江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战站在窗前,看了一眼相柳才淡淡开口,“你来见我,无非是为了相柳。若是相柳愿意随你离开,我绝不会阻拦。”“但若是也想说些归降的荒唐话语,那便不必再说了。”“将军说笑了。”云祈依旧笑意未减,“您是相柳的救命恩人,辰荣军的将士们也和相柳袍泽情深,他又怎会舍下你们。”“至于劝降云祈向来敬佩辰荣将士的高义,也知将军的坚持,更不会如此不自量力了。”洪江这才回头重新看她,脸色困惑了不少,“那你要同我说什么?”云祈随意打量着这宽敞却破旧的营地,视线最终落在角落几柄磨损严重的刀箭上,“我昨日来到营地时,看见了两名殉职的士兵,据我所知,辰荣军蛰伏的百年间,牺牲的将士们更是不计其数,将军对此有何看法?”洪江沉声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马革裹尸,血染沙场,那是他们的宿命。”云祈缓声道:“但据我所知,这些牺牲的将士们,鲜少有死在战场之上,反而是不明不白的就结束了生命,洪江将军以为,如此坚守等待死亡的意义,到底在何处?”洪江眉头一蹙,“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我猜的不错,将军虽带领辰荣军居于深山,蛰伏多年,但更多的是为了坚守气节,是否没有想过要主动搅乱大荒,行复国之举?”洪江冷哼一声,“如今西炎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复国之举,岂非易事?”“那将军就甘愿枯守深山到死,到最后的那一刻,带着数万名跟随着你的将士们,毫无意义的死去吗?”“只怕到那时候,昔日故国的子民,连你们的姓名都不曾记得,更无人在意你们的忠义坚守,这样籍籍无名的苟活一生,是将军想要的吗?”洪江的神色变了变,语气陡然染上一丝厉色,“你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辰荣军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他看向相柳,语气已是不耐,“相柳,我今日累了,带她下去吧。”相柳握着云祈的手,对洪江道:“义父息怒,还请听阿祈说完。”洪江重新坐下,灌了一口茶水,这才又看向云祈,“姑娘还有何高见,不妨直说。”云祈依旧神色平静,从容开口:“高见不敢当,只是晚辈以为,将军和将士们之所以觉得结局已定,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和西炎军没有抗衡之力,但若是辰荣军有了能和西炎相抗衡的筹码,将士们既可安稳余生,也能不失辰荣国的气节,那便不会有无谓的牺牲。”洪江眸光微动,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幽深,“云祈姑娘说的容易,但这筹码从何搏来?生机又从何所求?”云祈神色认真,“洪江大人,从决定和相柳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和辰荣军的命运便捆绑在了一起,我希望大人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去谋求这些筹码。”“若我为大人争得一方安宁之所,大人可否承诺我,顺应局势和大荒掌权者和平共存。”:()长相思:防风公子,你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