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四姐别说如今了,便是未出宫前,宫里的弟妹也是挨不着的。”郭敞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又道:“红孩儿这样的孩子十分难得,前头还有人与朕说,这里头可有说法。你们是知道的,朕向来不信那些。。。。。。”
什么‘说法’?说起来也就是些佛道之说,给郭玺牵强附会一个来历或者宿慧之类的奇遇。郭敞是不信那些东西的,所以听到了也只是一笑了之——但不信归不信,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拿出来作为晒崽的谈资。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点,很配合他。。。其实有的时候做皇帝,真就和过家家酒差不多。素娥也就是这种时候才深刻理解为什么后世会把一大家子溺爱的孩子称之为‘小皇帝’,可不就是像哄皇帝一样哄着么?幼稚程度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大家又‘过家家’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回话,这是要给郭玺抓周了。此时已经有了抓周习俗,并且风行南北,特别是富贵人家特别时兴这个,皇家自然也成了定俗——抓周没什么好担心的,左右放上去的东西都有说法,只不过是有些吉利,另一些更吉利而已。
至于说提前训练才周岁的孩子,选择某些特定的物品,那更没必要。哪怕是孩子也需要争宠的宫中,也没有这个风气。毕竟官家要是喜欢,那孩子抓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抓周抓得太好了,说不得还要犯忌讳呢(比如说印章这种很引人遐想的)。
此时抓周不叫抓周,而叫‘试晬’,有试其志向的意思。。。等到郭敞亲自抱了郭玺过去,正殿中央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案。这张大案比平时读书、宴饮的桌案还要更大,长有三四米,宽也有近两米了。这样的大案上,上面铺设了锦席,锦席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两边则摆满了物品,是供抓周所用的。
此时民间试晬,东西就很多了,文具书籍、金银七宝玩具、佛经道经、印章、算盘、弓箭、糕饼水果、金银铜钱、绫罗绸缎、古董。。。真可以说是世上有的、适合那孩儿的,全都放到这里了。这有些是六局准备的,有些却是今天宾客添置的,说起来都是好意头。
郭敞将郭玺放到了锦席空白的地方,让他自己选择感兴趣的玩意儿。
郭玺显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站在锦席上,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郭敞和素娥,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呢。但很快他就被身边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t了注意力,走了两步,顿了一下——他现在站得挺稳的,但走起来还是有些随时可能跌到的感觉。
因为这个原因,乳母和侍女都紧紧盯着,生怕他摔倒了后磕着碰着。虽然抓周准备的物品都是没有锐角的,但硬物可是有一些呢。
‘哒哒、哒’地走了几步,郭玺似乎被左边的一把琵琶给吸引了,这琵琶制作的尤其精美,上面不只有彩色的漆画,还有精致的螺钿。不过这把琵琶也不比旁边的东西更显眼,引起郭玺注意,更多还是因为他经常见素娥和郭敞摆弄这个。
郭玺指着琵琶,对素娥和郭敞含含糊糊地‘啊啊’两声。
素娥笑着点了点头,给了郭玺回应,郭玺就满足了,继续往前走。这让一些人松了口气,虽然抓了琵琶这种乐器也不是说不来吉祥话,但总归没那么好说。。。沉迷乐器什么的,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呢。
郭玺之后又‘遛’了大家几次,直到这张大案快走到底了,他才一屁股坐下,随手抓起一旁的一个物件,算是结束了这次抓周——这却不是六局提前准备的抓周之物,而是宾客放上来的一枚晶莹无瑕的玉佩。
玉自然是好物,在华夏文化里,玉石身上是寄托了各种美好品德的。这个时候郭玺抓了一枚玉佩,不只是吉祥,更是不会有什么‘后患’。这甚至比郭玺直接抓了书本、印章之类更好!那些东西都太‘实在’、太‘直接’了,在素娥母子正当红的当口,其实更容易被说闲话。
相比之下,美玉无瑕,说这孩子品格好,未来会‘金尊玉贵’,这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毕竟是官家的儿子,将来人品贵重、身份尊贵,这有什么错?不是这样才真正大错特错了!
于是一连串的吉祥话都随了出来,不少女宾还将挂了钱币的白线挂到郭玺的脖子上——这也是抓周时的习俗之一,甚至不抓周也多有给小儿送此礼的。只不过民间用的钱币基本都是铜钱,这个时候都是金银钱,甚至玉钱!
“。。。这玉佩是十六妹放的?”听了蜀国公主在耳边的提醒,郭敞笑了笑,冲着隔了几人的妹妹道:“也是十六妹与红孩儿有缘分,等这孩子能说话、会行礼了,定叫他先敬你这个姑姑!”
公主中行十六的是一个极年轻的妇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郭敞这一辈所有公主中,比她更年轻的只有一个十七公主。。。想也知道,她们这些年纪小的公主都是在郭敞的宫廷中长大、出嫁的,说是妹妹,其实更像半个女儿。
当下十六公主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里当得官家这样说。。。”
说这她也多看了郭敞怀里的郭玺一眼,过去给孩子挂了一个金钱:“今日侄儿得了玉,臣妹就再添金,也是金玉满堂的意头。”
郭玺的周岁宴就这样顺遂地过去了,这一场周岁宴表面上平静,私下却暗流涌动。之前不少人只是知道官家宠爱郭玺这个高顺仪所出的皇子,却不知道是何等宠爱。这一次算是亲眼见到了——也因此,不少人有了其他的想法。
这样的‘暗流涌动’,直到翻过年去,郭敞命令宗正司给过去几年出生、年满周岁的皇子皇女序齿后,达到了新高峰。
宫廷岁月147
郭玺序齿时行六,也就是六皇子。
他也是这一次皇子皇女序齿中唯一的皇子——原本苏妙真所出的皇子也够年纪了,但那孩子在郭玺周岁后不久跟着办了周岁宴,没过半月就没了。至于更小的一个皇子,年纪尚且不够呢!
苏妙真生的皇子没了,没有太多人‘意外’。。。宫里的皇子能长大的才是少数,长大的才叫人另眼相待。不然先帝,还有郭敞,都只有一个亲生的弟弟活到传宗接代,这难道是巧合?若真按照那样的‘先例’,如今活着的皇子,还有的要‘死’呢!
知道这件事的素娥也只能叹息,她甚至不好亲自去安慰苏妙真。毕竟人家的孩子死了,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却活得好好的,如今还正得宠。这时候她去上门说话,哪怕苏妙真性情孤高,应该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也怕情绪上来了心里不舒服。
郭敞也为又没了个儿子难受,不过到底这样的难受有过太多次了,某种程度上算是有了‘耐受’,他还是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就连序齿的事也没有耽搁,等到年前年后一摊子忙完,就让宗正司赶紧将郭玺的名字敬告祖宗、排上排行。
“玺儿行六,是六皇子。”郭敞将一枚金锁挂到郭玺的脖子上,那是他新命人打造的。上面錾刻的诗句含了郭玺的名字和排行,这也算是郭敞的小小仪式感了。
在郭玺序齿之前,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是六皇子了,上一回序齿,皇子们序到了‘五’。这几年生的皇子,在郭玺之前的又都没了,他自然就是六皇子。这个时候郭玺强调这一句,素娥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郭玺和郭敞一样都行六。
郭敞曾经也是六皇子呢!
“行六再好不过了,六是吉祥数字。更何况,这也随了官家,臣妾惟愿官家的福泽能余些来,庇佑玺儿无病无灾地长大。”素娥看了看系着那枚金锁的璎珞穗子,竟然是旧的。想来下头的人不会失察到这地步,给皇子用旧东西,那就只能是郭敞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