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孝敛起笑,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陆景折看了裴仲笙一眼,转身也走。
裴仲笙疾走两步,擒住他的手腕,脱口而出道:“别走。”
陆景折气恼道:“不是不肯见我吗?”
裴仲笙望着他因动气泛红的眼梢,心头阵阵钝痛。
他是将死之人,陆景折是续命的良药,与他亲近无疑只有两个下场,或是折损他的寿命,或是耽误他一生。
如此的抉择令裴仲笙如鲠在喉。
陆景折见他一声不吭,挣了挣手腕,冷冰冰道:“我要回去了。”
裴仲笙舍不得松手,沉默了半晌,却说了句:“余下那几件衣裳几时做好?”
陆景折气得吹胡子瞪眼,转头见他面色惨白,倏地怔了怔,下意识去摸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冰,冻得他几欲缩回手。他仰头看了眼裴仲笙,思及他的病体,硬生生忍耐住,低声道:“你手好凉。”
裴仲笙缩回手去:“没事。”
陆景折哈着手心搓了搓手,待搓暖了手后,又牵起裴仲笙的手掌,笑说:“我帮家主暖暖手。”
裴仲笙眼神柔和道:“不生我气了?”
陆景折鼓了鼓腮,眼神埋怨瞪着他,逐渐松开他的手。
裴仲笙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指尖,低声哄道:“这几日想了些事情,别生我气,可好?”
陆景折绷不住笑了起来,答非所问道:“那快回去吧,咱们好好谈谈蚕丝的价格。”
裴仲笙噗嗤笑了出来,无不答应。
两人进了洄春阁,陆景折猝不及防被书房里的热气熏得满脸通红,他扯了扯衣襟道:“你这里实在是太热了,咱们长话短说,说完我就回去。”
裴仲笙抿了抿唇,吩咐侍女拿走一盆炭火。
陆景折走去屏风后,在太师椅上坐下,喟叹道:“还是这张椅子舒服。”他环顾四周,这裴家是好,可惜裴仲笙的身子骨太差劲了,便是当了这赘婿也享不了几日福。
陆景折从纸镇下拿了张宣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问裴仲笙道:“你蚕丝按几钱给我?”
“送你。”裴仲笙在贵妃榻上落座,低头喝了口烈酒。
陆景折托腮看着裴仲笙的面容,他生得英俊,却有几分阴沉,与其说是阴沉,又不如说是忧郁,宽肩蜂腰,总是穿黑衣,似是要拒人千里之外,浑身都散发着冷冽。
裴仲笙将天下财富尽握于手,本该前呼后拥,受万人膜拜,却因那具畏寒的身体,孤独地躲在房间一隅,终日与炭火相伴。
屏风的边缘遮住了裴仲笙半边身影,陆景折斜过身躯,以不自然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着迷地看着裴仲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