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岸边,迈出最?后一步后宁和整个人晃了晃,气力耗得太多?,双腿又胀痛不已。她原地歇了片刻,才朝着竹楼走去。
一直走到楼下?的竹梯旁,宁和回头看了眼,见祁熹追已经?不在对岸了,才有?些疲惫地扶着竹栏在梯旁坐下?来。
那金河水除去滚烫外,还?带了种奇异的附着之力。金水溅至何处,便在何处晕开,将周围一整块都染成金色。宁和身上这件白袍子几乎被染成了件亮闪闪的金袍,那金色还?极均匀服帖,染在袍子上,就像是庙里佛像身上的镀金般光洁自然。
宁和感到脚掌至膝下?都灼痛得厉害,一坐下?来便撩开衣袍,将靴袜都脱了下?来。甚至不用去看,只消摸上一摸,就知已肿成一片,叫她在褪去鞋袜时?很废了一番力气。
红肿的皮肤裸露出来,宁和从?怀中掏出之前祁熹追给的那绿瓶子,挖出药膏为自己涂上。
那瓶子瞧着不大,里头的紫色药膏却?似无穷无尽一般,怎么取也不见少。
许是泡在水中的时?间过长,金水浸透了鞋袜,宁和擦药的时?候发觉,连自己的脚趾头上都染上了一线金色。她试着用手去抹了抹,没能将那颜色给抹下?来。
罢了,她想,等回头有?机会?时?再好好找水搓洗搓洗。
宁和坐在梯上,静静等那药膏作用。过了半柱香时?间不到,红肿便消了下?去,也不再疼痛,只余淡淡清凉之感。
宁和松了口?气,想起身上楼去,然而在重新穿上鞋袜之时?,却?发觉自己的小半个脚掌都已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宁和目光顿时?一凝,细细看去:脚趾、前掌,那金色是从?最?初她看到被河水染金的那一线皮肤处开始,已经?蔓延到了脚背处。足弓之处肉色与金色相交,瞧着十足怪异,像是后半截是皮肉,而前半截接了块纯金铸造的金脚。
她动了动脚趾,没觉出有?什么异状。但用手去摸那金色部分的皮肤,却?又相较他?处明显更硬上一些,也更光滑。
宁和摸索了片刻,皱着眉,试着将灵气朝着足中经?脉灌去,仍与平常无异,未有?任何凝涩阻滞之感。伸展活动起来,也全无异常。
此处非细细探究之所,宁和检查了会?儿,便将鞋袜穿上,起身往竹楼里走去。
此楼已很有?些年头了,竹梯窄窄的,踩上去吱呀作响。宁和将脚步放得很轻,步履间金色的袍角拂过扶栏,拂落一层细细青灰。
上了楼,面前是扇闭合的竹门。宁和试着伸手推了推,那门扉轻若无物,一下?就开了,陈旧而浑浊的气息无声从?里头漫出来。
宁和一手将门抵住,探身往里看了眼。竹屋里黑漆漆的,门边隐约有?张桌子。
宁和迈步走进去,先找到窗户位置,伸手将两扇竹窗撑开了。光线照进来,将屋内陈设描摹出轮廓。
中间四根竹柱子,门口?和窗下?各放了两张长桌,屋子正中有?个四四方方的大竹架子,架子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东西?。屋子里头的角落处放了一只人高的圆肚铜炉子,炉边堆着白花花的炭块,膛里红彤彤的,还?烧着火。
宁和看了看,目光划过身旁的桌子。桌上有?茶盏,盏中剩了半杯水。竹椅前有?纸笔,笔搭在竹台上,砚池中墨汤还?未干。就仿佛屋主人只是暂时?搁笔出门一趟,随时?还?会?回来一般。
莫名的,宁和心头浮出一股淡淡的怅然之感慨。她脚步一转,走到桌前看了看,见桌上微黄的纸卷上写了字,于?是凝眸去读。
那字很漂亮,是种带着书卷气的秀雅,写的是前朝的官文,与今日
的已有?些区别,但宁和自然是能读的。
匆匆扫过一遍,宁和发觉此卷中开头千二百字写的是篇没什么章法的随记。大致内容讲的是笔者搬到此处第七年了,如?今秋日又来,天气转凉,叨叨絮絮,写前日上山饮酒,又写昨夜湖边钓鱼,零零碎碎。其中几回提及“庄兄”一人,应为其友。
文末处附了张简图,概因?走得匆忙,那图最?后并未画完。图下?有?小字注释,写着此图为自己闲来无事所做一双层竹筒,可温汤酒,使冬日而不凉。这人还?给这竹筒取了个名,就叫青竹筒。
青竹筒。
宁和目光落在这三字上,此筒正是祁熹追口?中说的盛放寒水之物。
她忙仔细去看那图示之法,看完却?发现图上一应刀凿拼接、嵌入煣制画得虽十分详尽,可分明只是一种凡间的竹筒制法,并非什么仙家之物。
宁和目露不解,伸手将那卷黄纸翻过来,才发现纸页背后还?覆了一张更薄也更小的纸。这一张纸是雪白的,光滑细腻,其上字是朱砂红色,字迹与前头那张截然不同,落笔大开大合,有?盘龙走蛇之势。
这一张上写着的,就是真正的青竹筒的炼制之法了。
宁和认真读了一遍,将这页纸拿起来,发现纸上所述一应所需,在屋中那竹架上都能找到。就是之后的炼制过程……就属实看不太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