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有陌生人,有许多别的村人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目光都稀奇地盯着宁和他们看。
过了一会儿,他们说完了,贡索的丈夫越过她走过来,走到宁和面前?,打量她两眼,随即抱拳笑道:“我的妻子说,你们是大赵来的?”
说的竟然是流利的大赵官话。
宁和有些惊异,连忙朝他回了一礼:“正是,我师生二人本为?大赵学子,游学途径此地,阴差阳错迷失了方向。正想请教大哥,此地何处?”
“进来说话。”那男人回头?说了几句什?么?,周围那圈伸着头?看热闹的村人们便?都散去了。
他将宁和二人引进里屋。
屋中分有两间,中以草帘为?隔,陈设颇为?简陋。外间只一张木桌,桌边放着一只木凳。贡索跟在后面,将方才拿出去的矮凳端了回来,三人才得以一同在这木桌边落座。
男人面上露出些窘迫,他叹了口气,摸摸胡须,对宁和说:“见笑了。”
这木桌擦得极干净,桌上放着顶斜支着的竹笠,里头?罩着一本摊开的书卷。
“哪里。”宁和说,伸指一点那竹笠,笑道:“兄台是心有沟壑之人,我辈读书人,有一安身之处即可。岂不闻,‘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男人顿时目光一亮,朗声笑道:“是极,是极!今日来了好客!”
他像是十分高兴,回头?说道:“娘子,将我那茶拿出来,给二位客人泡上一壶!”
贡索愣在那里。
他说的是大赵话,宁和听得懂,他的妻子却不知?其意。
男人顿了顿,反应过来,又换成?此地方言说了几句。
贡索这才连声应喏,转身出去了。
“鄙姓咸,单名一个洪字。”男人说道,抚须笑道:“不瞒贤妹,为?兄也曾为?大赵人,家住扬州余水,早年读过几日书。当年年少轻狂,犯了些事,不得以,才一路逃到了鱼乌来。”
鱼乌。
宁和心头?一惊,道:“此地竟是鱼乌国??”
鱼乌,宁和自?然是知?道的。其乃大赵国?土以西的一处边陲小国?,曾为?前?朝疆域下?辖鱼乌县。后经战乱,当地豪族趁机割据自?立,自?称“鱼乌国?”,领沿海诸村,地广而人稀,国?民?多以打渔为?生。因地处偏远,又十分穷困,大赵这许多年来倒也不曾想过要将此地伐为?国?土,彼此算是相安无?事。
鱼乌在西,岐山在北,中间何止数千里之遥,几乎横跨过了整片大赵国?土。宁和面露苦笑,即便?如今她已成?了修士,要赶回去少说也得耗去月余功夫。
随即却见咸洪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此地并非鱼乌,而更在鱼乌以西,乃是所谓‘千流’。”
宁和又是一愣。这“千流”之地,她也曾在书中读到过。
书为?前?朝志地传,中言:“前?朝早年,兵广力?强,乃西通商贸。年秋初自?福州起,经陈郡、鱼乌多县,西下?千流诸岛,往海外夷国?,次年春末而归。”
此“千流”,并不是指一国?度,而是指的鱼乌以西的一整片连绵的大小岛屿。因其人烟稀少,为?海盗、当地夷人土著与各国?逃犯者共居之地,形式复杂且大多彼此敌视排外,故而不能称之为?国?。
“千流……”宁和犹疑道,“兄台说的可是千流诸岛?”
那咸洪哈哈一笑:“贤妹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此处正是千流诸岛之中最大一座,和息岛。”
原来这一路脚下?所踏竟不是内陆,而是一座岛屿!此岛之大,以宁和如今心念感知?之广,先前?也未能发觉出丝毫不同来。
大抵这一生已见过太多怪事,咸洪对于宁和女子之身读书、甚至收徒游学之举并未露出任何异色,也不曾多问什?么?,只大方相处如常,叫宁和越觉心头?愉快。
他们二人聊天,宁皎便?默默坐在一旁,入定似的,目光停在虚空一点
。若不是面色一片冷肃,瞧着简直像在发呆。
宁和问完方向情形,便?要告辞离开,好早日赶回大赵去。咸洪却一定要留他们用饭,连声说:“有朋自?远方来,怎可不尽礼数。赶路再急,也不急这一饭的功夫。”
“况且,贤妹若要往大赵,须先往鱼乌。要往鱼乌,须得从东岛码头?方有行?船。”咸洪说,“此处西岛,中间足足百里之隔,徒步辛苦,贤妹不若在此住上一夜,明日一早正有大车,贤妹稍待,为?兄这就前?去一趟,定叫他们将你二人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