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守护他们走了这么远,一路上其实都是自己散落的五脏六腑,他剜出自己的血肉,去换来一个平安。
可他是怎么对待这样一个脆弱的孩子的呢?
他把自己的孩子说成婊|子,他伤了他无数次,他甚至明知道谢纾极其看重于贺兰缺的回忆,还故意把他的房间送给祝茫。
他想起昆仑弟子骂他的话:畜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谢棠生绝望地抱着头,喃喃地逃避:“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他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不愿意跟我说,他要是说了——”
“他就死了。”
“他死在你面前的,谢棠生。”
“他从来不是不想跟你说话,可是你从来不听。”
“是你傲慢自大,刚愎自用。”
谢棠生忽然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咙。
黑衣少年冷漠的声音传来,“你想要的,去看吧。”
谢棠生的视野骤然被一片白茫茫占据,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嗬嗬声,瞳孔因为恐惧而缩成一点。
——他终于看到了那片雪原。
谢棠生看见了一片雪原。
寒冬凛冽,鹅毛大雪瓢泼而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一望无际。铅灰色的天空蔓延,与大雪的惨白色切割,黑与白的分界线如此锋利。
这里方圆百里都渺无人烟。谢棠生兀地出现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小型的“浮生若梦”秘境,可依然能感觉到寒风,与风刺入皮肤的寒冷,仿若刀割。
风雪乱人眼,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在雪地中格外惹眼的少年。
少年一袭烈烈红衣,腰间坠着一壶酒,提着一把坠着血玉的绣刀,檀木黑的乌发被疾风吹得乱舞,在漫长的雪原上奔走。
他艰难地跋涉于暴雪中,脸白如雪,喘着雾气,肩膀上都是落雪,他每走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用温酒暖胃,干燥苍白的唇瓣被烈酒一沾,显得丰满而水润,脸颊更是烧着一抹不太正常的酡红。
谁也说不清他是因为酒醉还是因为过低的体温发起了烧。谢棠生怔怔地看着那名少年,几乎被那抹惨白中的红灼伤了眼睛。
他翁动了一下唇,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
怎么会呢。
他一瞬间有些惘然,祝茫说的,居然是真的么?
不会的。
他不断地否认,摇摇欲坠地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他被冻得浑身发抖,难以置信,逃避真相。
可是这一次,他无论怎么逃避,都逃不了了。
红衣卷雪前行,有白色的影子匍匐着尾随其后。那是一条条精瘦结实的白狼,它们的身子压得很低,油绿如鬼火般的双眼贪婪地盯着前方单薄瘦削的少年,口角流出饥饿的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