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起来,掖好的被角挪动,又有冷风灌进来,他浓密的睫毛恐惧地颤抖,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一副又要病发的模样。他身体开始不自然地颤抖、痉挛,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被抛下的那段时光。
他空无一物的手掌张开又收拢,像是想要抓住谁的衣角。
多年前他没有抓住,那衣角轻快得像风。所以他总觉得,好像又要发生相似的事件,他要被再次视作累赘丢下。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痛苦地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另一只手挣扎在半空中,像是一只无声哀鸣的鸟,最后手又绝望地垂落下来。
——可在他手落回去最后一刻,手掌心骤然感到了一片温暖。
门又重新轰然洞开,周不渡刚出门,又猛地掉过头转身回来。他平静得古井无波的面具几乎碎裂开,快步走到少年床边,跪下,把手塞回少年冰凉的掌心中,颤声:“不走了。”
“别怕,我不走了。”
他眼神有些狼狈,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少年的掌心,让他与自己十指相扣,肌肤、骨骼、血肉都死死地贴在一起,融在一起。
堂堂上天入地,无所不惧的鬼王此刻紧闭着眼,半跪着,不断重复道:“不走了,呆在你身边。”
他派小黑出去,执行该执行的任务,去惩罚折磨该死的人,又重新把自己钉死在了床榻前。
白衣人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不仅是因为担忧心疼那孱弱到奄奄一息的少年,也是希望在他睁开眼睛时,能看到身边不再是孤身一人。
周不渡把唇轻轻地抵在少年的手指,祈求他醒来,睁开眼睛。
快了,再坚持一会。
少年呼吸微弱,胸膛的弧度脆弱,可是,依然让人想起了初夏时挂在树梢上,缓缓发出鸣叫的夏蝉。
春日将尽,夏日要来了。
这个夏日有人陪伴,不会难熬。
浮生若梦依然不疾不徐地运转着,它继续将少年过往的经历残忍地抛开,血淋淋的、充满坎坷的曾经被扔到所有人的面前。
贺兰缺拳拳到肉,她有如神鬼降临,一头秀发被狂风吹舞,脸上都是狰狞的恨意。
“谢棠生,”她笃定地一字一顿,“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母子相见?”
她在看到谢纾时就明白了,少年从来不曾对她有任何一点一滴的叛逆心,他一直都渴望着与母亲相见相拥。
而她居然听信了谢棠生的谗言,让少年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了那么久。
愧疚与后悔几乎吞没了她,而愤怒操控了她,让她不断地想要杀了谢棠生。她确实这样做了,每一拳,每一巴掌,都是带着腥风血雨,恨不得把这人一掌抽到归西,然而又有所控制,因为如果他死得太快,折磨怎么够呢?
谢棠生猝不及防,在贺兰缺未生病前,两人实力相当,贺兰缺的“破山剑”甚至还隐隐胜他一筹,他被贺兰缺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即使想还手,也因为贺兰缺抢了先手,而狼狈不堪。
“够了……贺兰缺!”谢棠生怒吼道:“你有完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