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的目光一寸寸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掠过。那是曾经见到他就诚惶诚恐、感恩涕零的昆仑弟子们,他们如果偶遇自己,会觉得这是天大的幸运,会在背后小声议论他的成就与才华,会用一种仰慕的眼神偷偷看他,如果被他搭话,还会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
可眼下他试图再从他们的目光中找出一丝一毫一分的尊敬与仰慕,都像是水滴入海一般渺无踪迹,只剩下失望与厌恶。
谢棠生像是忽然被他们的目光砸了脚,脖颈上青筋突起。
他仿佛一个狰狞的毒蛇,眼睛赤红,眼底似有恨,有痛恶,他怒火中烧,低吼道:“够了!有完没完!”
“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做什么?!我给过他机会的!我给过他机会的!!!”
他眼前似乎又闪现出那碗他挣扎许久、好不容易放下尊严,艰难地试图讨好少年,让他看他一眼的粥。
那是他第一次洗手做羹汤,在厨房中笨手笨脚地刨开鱼腹,把鱼料理干净,甚至还切到了两次手指,最后煮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粥,放在了少年的桌上。
少年在睡梦中闻到了香味,爬起来看了一眼,歪着头,“谁放在这的啊?”
他眯眼一看,端详了半会,谢棠生藏在屋外,他想,他是父亲,他需要有足够的尊严和矜持,他不能现在进去对少年说什么,可能会吓到他,他要等少年喝完后,再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入,问他味道如何,少年会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有些别扭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露出鲜红欲滴的耳垂。
可是少年却转身把粥倒了。
谢棠生站在屋外,他瞳孔一缩,难以置信,手紧握成拳,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他的手指上的刀伤泛着烧灼一般的疼痛,像是被烈火啃食。
粥哗啦哗啦地被冲走,连同谢棠生对谢纾那难得释放出来的一点高高在上的亲情也都消弭无踪。
他厌恨至极地怒吼:“他是我儿子,我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爱他吗?!是他不愿意接受我!是他不愿意尊敬我!他甚至眼底根本没有我!!!”
“我给他煮过粥的!我有……我有试着让他接受我!可是他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又是谁在他年幼的时候把他抛给了母亲,自己去闭关?!谢棠生,你在他最缺爱,最需要爱意浇灌着长大的那几年把他扔给夫人,让夫人既要照顾谢纾,又要管理宗门,夫人的身体到底是因为谁拖垮的,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一名弟子恨声道:“你又……怎么有脸,不让他们母子俩相见。”
谢棠生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名弟子的面庞,脖颈处虬曲的青筋因为暴怒而微微耸动着,牙关紧咬,眼神似乎恨不得把那名弟子吃了。
旁人丝毫不怀疑,若不是他碍于自己长老的身份和面子,他现在已经扑上去,把这个胆大包天忤逆他的弟子给撕碎。
祝茫冷眼看着他,忽然说:“谢棠生。”
他冷笑:“谢纾对鱼过敏,你知道吗?”
谢棠生脑袋嗡了一声,他没站稳似地摇晃了一下,倏地扭头,“……什么?”
“他曾经跟我一起在水云间吃饭,有一次不小心吃了块鱼,他在我怀里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