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江慈杵在楼梯上默默许久,这些事她并非全然不知,可前番燕青对她痛下杀手,意欲灭口,又用阿娘的事诓骗她这么久,她怎还敢再信那人?就算是他帮了自己,在江慈看来,也不过是她还用罢了。
江慈撑膝起身,将抹布重重丢在水桶里,再捞出来拧干:“往深了瞧又怎样呢?监察司总使大人,从不留无用之人,公公可见他平白无故帮过谁?”
江慈这一问,竟把朱内官给问住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除她之外,燕青大人到底还偏帮过哪个人。。。。。。
“他帮我,无非是我对他而言,还有些利用价值。”江慈凉声笑,“不过这样也好,在这宫里,能被利用,才能活的下去,若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了,可就真完了。”
话毕,藏香楼内陷入很长时间的安静。
江慈也不知朱内官有没有听,只不再想旁的,认真寻找香方。
不知过了多久,朱内官才低声道:“你别也怪大人,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为利而活?旁人不理解,咱家却是最能理解大人,谁叫咱们都是残缺的人,是低等的奴才。”
江慈动作放慢了许多。
“燕大人是从最低贱之处一步步爬上来的,这十年,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的罪,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咱家也是瞧着的。入了宫,做了这太监,便不配称人了,你身处底层,便是下贱奴才,死不足惜,你坐上高位,便是奸佞宦臣,需千刀万剐。若他不狠,早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给生吞活剥了!”
江慈听着他说,心里也不免滋味杂陈,放下香方回头看他,那褴褛的影子被衬在墙上,早已挺不直腰杆了。
“人人都只看见监察司总使的风光,司廷监执印的权利,可谁又能瞧见身为奴才的艰难?谁还记得他曾经也是意气风骨的官宦之子,是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没人记得。就像根本没人记得咱家的名字,宫内二十年,却只知道咱家姓朱一样。”
他眼中似有泪,就连声音都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公公刚刚说。。。。。。总使大人从前是官家子弟?”江慈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他旁边的台阶上。
“是啊,约莫是十多年前吧,那会儿咱家还在明心殿伺候,记得他进宫那年,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这一晃,都十四年了。”朱内官掐着指头算,想抬头看看天,却只能看见硕大的屋顶与房梁。
“十二岁,比我还小。”江慈嘘声。
外面笼下暗色,天黑了。
江慈居然坐在这听朱内官讲燕青的事,讲下人们的事,从晌午一直听到了天黑,连打扫的小内监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江慈又是端茶递水,又是给朱内官捏肩捶背,好生忙:“公公别难过,您对我照顾有加,江慈人微言轻的,也帮不上您什么忙,日后多陪您说说话可好?”
“说话就不必了,你这丫头问题太多,你若有心,多给咱家捶捶背就是,人儿不大,力道还挺足!”朱内官一脸享受地抿了口茶。
瞧着时候不早了,两人正要锁门离开时,有个小太监摸了进来,看到江慈才拱手行礼:“这位是江姑娘吧?”
“你是。。。。。。”
“奴才是内值房的,燕大人叫奴才来传个信儿,请姑娘过去。”
“这个时辰,大人叫我做什么?”
“这奴才哪知道啊,大人只说在老地方等您。”小太监挠了挠头。
江慈迟疑:“知道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