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线香,窗户也被关上,散发着淡淡的安神气息。须臾,床榻上那挣扎的人才渐渐安宁下来,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谢玄都就是此时推门进来的,带着些湿气,轻轻地将塌上的人带去清洁,确保那蹙起的眉终于平息下去后,才拥着人安眠。
一夜清梦。
避世桃息
此间诸事谓之,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任千忧今日晨起时,也意识到自己心境的变化,不再是疲惫不堪,看什么都是隔着雾蒙蒙的一层,也不再是疯狂地计算死亡方法和时间。
有的,只是平静。
昨日近乎告白的话,仍然回荡在耳际,心中的沟壑掀起激流,猛烈地拍打岸壁。
将那细微的痕迹拍打得模糊,再想却只能看见被雾掩盖的大体,再也觅不得原貌了。
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呢,他有什么价值吗?谢玄都好似什么也不缺,只是一直在帮自己,甚至被拖累,被牵连。这样看来他像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般。
还是说有什么是他没发现的吗。谢玄都孤身一人,与家族决裂,而屡屡受挫,若是能得升仙城之助,必然又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这么多天来对自己的关心又不是假的……
还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让自己留一条命,然后可以更好的利用任氏资源?包括那些门客?
不对,自己又将人想狭隘了。谢玄都才劝诫过他的……
可这实在是没有道理,自己与他已经数年未见,他的右手还是因自己所伤,若是到处他早一步跳下去追,说不定不会到那地步。
而后又被舅舅关在渊阁数年,不闻不问。如今见面也是备受自己拖累。
他应当是有恨的。他不应该会喜欢我的。
也许只是自己多想呢?说不定他只是善心,费尽心思来拉自己一把,但自己却这般揣度他的苦心,若是他知晓,不知道会有多寒心!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见过的石家二郎,一股恶心反胃感涌上来,若他失势,如此行径与那石家二郎有何区别?
惊惧之下,越发觉得自己这身皮肉都肮脏得快要腐烂,被触碰过的皮肤像是顽固的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只能用一些锋利的东西剔除……
不对,不对,自己的状态不对。不能想这个。对,不能这么想。
大家都很好,大家都在帮他,对,这样想才对。
但是他真的,好想……好想……
死。
有什么问题是死亡不能解决的吗?他冷心冷肺地辜负掉所有人的好意,然后死掉,不也是及时止损了吗?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吧。
脑子好乱,好痛苦,被吞咽下去的眼泪化作烧红的碳,死死地烫在喉口,强烈的窒息感钳得他不能发声,只能一直一直刮着脖颈,像是即将被绞死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