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可明明就要打完仗了。明明胜局已定,却想现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这是何道理!没死在敌人的战场上,却要死在自己人的阴谋里!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捏紧自己手里的刀,那主将为激韩程,猛地掐上摽梅的脖子。
一圈青紫横隔在白皙的脖子上,摽梅却丝毫没有挣扎,掐了一会后,见她也不动弹,只得随手扔下。
摽梅跌坐在地,静静等着命运的安排,心里却不住的祈祷,乞求着诸天神佛可以带来奇迹。
韩程哈哈一笑,颓唐地跌坐在地上,眼睛却望着山崖上的那个人,
“兄弟们,韩程是个小人物,听不懂那些保家卫国的大道理,此生只想安安稳稳地迎娶心爱之人;韩程是个孤儿,父母兄长都死在战乱里,也不求什么光宗耀祖;韩程是个懦夫,不敢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所以,韩程这条命,要么赔给心念之人,要么赔给诸位兄弟!”
“韩将,我知你心,我不逼你,你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怎么还敢让你犯险。我能走到现在,已经是韩将的功劳了,这条命,我还给你!”
“我家中已经没有人了,回去也不知道回哪,我这条命是韩将救的,韩将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道不同不相为谋,韩将仁义,我也不逼韩将,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也是我的造化。”
“我家中还有老母,我得回家。韩将家有娇妻,合该好好陪着,别和我们在外瞎晃悠啦!”
“韩将多久喝喜酒啊?记得给我留一个位置啊”
“韩将以后要好好的啊,要是方便的话,顺手给我烧一点纸钱吧。”
风沙蔽日,血漫渑谷。
咸定三年,渑候与安国公困降敌将韩程于渑谷,受降军士四成,斩杀负隅顽抗将士五成。敌国皇帝杀相关将士家人千人。次月,韩程入丰和受封韩夷王。
谢玄都前传
轩阁之内,有十余童子铺毡对坐,点墨绘图,提笔以作。其中最幼者,所答最优,往来皆叹。待香燃尽,金石相鸣,从者鱼贯而入,收稿以呈。
谢家长老抚须叹道:“谢家宝树也,玄安幸甚!”闻言,窗外桃花纷飞,落一瓣于案上。于是招其上前,赐名玄都。
轩阁之内,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这是谢家人的共识。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处被选来的,只知道他的早慧让每一个与之交谈的人都感到震惊。他是谢家的底牌,这是谢家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谢玄都由长老亲教,从不踏出轩阁,苦学清修,几乎人人都以为他是下一任谢家长老。
数年之后,谢长老问道,“玄都,你认为你学识已至何境?”
谢玄都微微摇头,“玄都抬头只见先贤,低头只见天地,近处只见谢家,眺望只见玄安。不知自己学识几何。”
谢长老哈哈一笑,缓缓地抚了抚胡须,留下了一道题,叫谢玄都有答案后来寻他。谢玄都静静地坐在案边,似是发呆般地盯着那张题纸。盯得日光换成了烛光,烛光又换成了烛光。
最终突兀地叫住了一个侍女。寂寥冰冷的月光透过穹顶披洒在谢玄都身上,谢玄都久久未开口,那侍女也静静地守在门外。
直到星斗偏移,月色渐浅。谢玄都抖落一身银辉,缓缓走至门边,隔着一层门板轻声问道,“你可知我来处?”
门外不答。
“你可知我父母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