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听闻,像这样的人,就如同飞上天的风筝,只需要细细的一根线就能将它拉回地面。
可偏偏那风筝不是纸的,有着想松手就松手的自由,若不是自己不愿走,是怎么也留不下的。
这天下,若是由情义深切之人看顾,便是繁荣鲜活的。可现下偏偏落在他手里,对苍生最多说的上只有责任,没有爱的他,是不在乎自己的手段的。
这样的他,却偏偏是他顶替了别人的位置被推上棋局,执棋相斗,何其可笑。
权利斗争下,热血良善之人最易受被裹挟之凡人的凌迟。而他太年轻,最是骄傲的年纪;领路人又走得太早,便没有人正确地指引保护他。
而他,又无疑会把人带歪。
棘手,相当棘手,他难得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
扣扣扣。
“在干嘛?门房紧闭,莫不是里面藏得有小娇妻?”门外响起一阵戏谑声,吊儿郎当又轻浮至极。
谢玄都蹙了一下眉,推门出去压低声音道,“噤声!吵醒了他,我不饶你。”
两人行至连廊,才站在一边商量。
“你考虑好了没啊,动不动手,你不动手我可就要动手了。”
“那就你动吧。”
那公子霎时瞪大了眼睛,有些发虚道,“喂喂,那什么,我开玩笑的……”
谢玄都微笑着回他,“可我没开玩笑。”
那公子挠了挠头,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让我做也不是不行,但是吧,这个钱……”
“我把通号钱庄腰牌交给你。”
“那人……”
“人自己找,给你运粮草。”
“……你怎么突然松了口?”
谢玄都默了一会,没说话。
那公子嘶了一声,“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特别像我漕帮码头上那些急着回家娶媳妇儿的汉子。”
谢玄都瞥他一眼,带着些怒气道,“沐凤池。”
被唤作沐凤池的人噗嗤一笑,“不会吧,该不会真的叫我说中了吧,谁?屋子里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让我再猜猜,你这么爽快的原因该不会是……”
眼珠一转,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哈哈哈哈,不可一世的谢玄都,机关算尽的谢玄都,视苍生为棋的谢玄都!居然害怕一个人怕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太可笑了!谢玄都,我还以为你当真是没有心的!你杀叔杀友杀亲杀幼,你居然还害怕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杀人?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啦!”
谢玄都脸上带着一些怒容,闭了闭眼,手肘用力击上他的腹部,将他打翻在地,脸上的笑早就被冻成冰渣子。
沐凤池痛得呕出一口酸水,却仍然止不住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师,老师您说得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边哈哈哈地狂笑,一边捂着肚子爬起来。
沐凤池,临渊王任无涯埋下的最后一个种子。娑沙的王子,正儿八经的异邦血统,最无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