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忧将他背到瞰城亭中,放下,倚在一边。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可以在这里饮酒作乐,现在却已然物是人非。
“你知道吗?人是残破不堪的,但每个人缺角的地方都不一样。你补全了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所以我愿意来补全你,在你知道的时候。”
没说完,谢玄都又猛地咳嗽起来。
任千忧不住地流泪,却固执地偏过头去,不叫他看。
“别偏啦,转过来些,我要把你好好记住……好来找你。”
“没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万事万物皆有相,有相便有隐瞒。看不全的。你只需要去体会。”
清风吹过,扰得桃花花苞晃动。
“够了,谢玄都,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谢玄都咧嘴笑了一下,“我能让你受不了,是不是也说明,你也同我一般,如我爱你一般爱我?”
没等到回答,内脏一阵撕裂的疼痛叫他冷汗爆出,只得紧咬住下唇,抑制住痛呼。
谢玄都努力睁着愈发模糊的眼,朝着任千忧伸出了手,“我的……咳咳……”
任千忧回握住他的手,将他贴在自己心口,“我在。”
谢玄都撑着不住颤抖的身体,坚持着说完,“你说了,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现在。”
“杀了我。”
任千忧身体不住的发抖,溃烂,他好不容易完好的心脏开始溃烂。
“我会为了你殉情。”
止不住的呜咽和尖叫在喉口撕扯挣扎,企图破入空中。
“小公子,我,我好疼啊……”
任千忧失态地跪上去,死死抱住那具过于消瘦的身躯,吻住那苍白得如透雪花瓣的嘴唇。
而后撕咬着他的唇瓣,含泪恨恨道,“我不是你的小公子!谢玄都,你好好看看我是谁!谢玄都!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谢玄都哼哼地笑,也不管这笑扯着他的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痛,也要笑出声来。
“对,你不是了。你是任煎寿,是行渊王,是我的刻骨铭心。”
说罢拉过他的手,吻过他的手背。
任千忧一把拔出佩剑,在自己手掌划出一个口子,又在谢玄都的手掌处划出一个口子,最后十指相握,血脉互通。
“谢玄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么?你放心,我会活着去看那盛世,但你也别想着一个人离开。”
说罢恶狠狠地含泪瞪他,“我是和你一样的疯子。”
谢玄都见状,眼睛逐渐瞪大,死死地注视着任千忧的脸,带着他的病容,反如缠上人的艳鬼。扯着五脏六腑,发出些撕厉的笑声。
“谢玄都,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要负责。”
“咳咳,呵呵呵,好,咳咳,呵呵呵”谢玄都勾起嘴唇,握紧了十指相扣的手,“我等你。”
说罢,谢玄都蹙了蹙眉,嘴角溢出血来,原想强行咽下去,却被任千忧眼疾手快地敲了下他的背,将那口血吐出来。
任千忧强行平复住自己的心绪,扯着笑,“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死亡必然是如同‘轰’‘崩’这种类似帝王将相的。怎得会如此悄无声息。一点无足轻重的毒药便可轻易要了你的命。”
谢玄都轻轻勾了勾嘴角,吐了那口血后,他已经快失去五感了,“越是凡人,越想比肩天地,然,死亡不过一个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