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章且琮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现在能找到那个老警察吗?”她问。
“他是个异常谨慎的人,藏得很隐蔽,没人知道他是谁?”解峻再次弹了弹烟灰,“要说举报人也真是可怜啊,听说身上还背了人命,生在那种家庭,有了那种遭遇,谁还能过普通日子。”
林楚被烟熏得不舒服,但自己毕竟是客,不好说什么,低头看了看名单:“解前辈,我想问问,自那年之后,富阳县买卖人口的案子多吗?”
“多,也不多。”解峻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地方跟你们城里不一样,穷山僻壤的,卖儿卖女的时有发生,按说是多的,不过报案的人少,前两年人口普查,发现家里少了人,问起来,人家也只说走亲戚去了,这一趟亲戚走个几年、十几年,一辈子,都不是警察管的事。”解峻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弄熄了烟蒂,又给烟灰缸里倒了些水。
章且琮刚想说什么,紧闭的卧室门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老解,你半夜不睡觉又偷着抽烟呢吧。”
“喊什么,有客人。”解峻搓了搓脸,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媳妇醒了,耽误一会。”
“赶紧去吧,是我们打扰了。”章且琮轻声说。
解峻起身,推开卧室的门,顺手开了灯,寂静里“嗒哒”一声,卧室的门再次锁上了。
乱糟糟的床上半卧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可能是被冻着了,她鼻音很重:“怎么样,按原计划办吗?”
“小声点。”解峻做了个口型,挨着她坐了下来,“现在有点儿麻烦,要是章且琮和那个女警倒好办,俩人家境普通,都没啥后台,姓章的还是孤儿,但姓于的小白脸家里有钱有势,跟省里市里的领导都有交情,我们把他弄死,这事可就大了。”
:一身骨头软得像海绵
解峻的一双肉眼闪出厉光,牙根紧紧咬着。
女人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声音发着黏:“这一路的摄像头不都恰巧检修了么,药也得好一会才有效果呢,回头他们疲劳驾驶撞了人,出了车祸,天灾人祸的,省长、书记也没辙啊。”
看着眼前男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女人压低的声音里带了怒气:“我不管,钱我已经收了,花了,还不回去了,你的把柄也在人家手里,事办不成,你死的时候我可不陪你。”
“干,我干还不行吗?”说着,他油腻地在女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解峻入行的时候,也想当个惩恶扬善的好警察。销金窟里去过,欲望场里逛过,但都是去抓人的。不过一个小小的富阳县,藏污纳垢叫人叹为观止,金钱肉欲的游戏渐渐让他花了眼,迷了心。
领着微薄的薪水,过着温饱的日子,却常常得悬着一条命。
直到大把的金钱进了口袋,绵软的女人在怀里抱着,再去销金窟、欲望场,就是与人把酒言欢,享乐去了。原来人能疯成这个样子,原来快乐的方式如此丰盈。
纸醉金迷、肉欲横流,是一个好警察这辈子都无法体验的快感。
最初,他不过是干点徇私枉法,给旁人开开绿灯的事,可渐渐地越陷越深,深到抓坏人的手,竟也沾过无辜之人的血,解峻成了别人的一把刀,指哪儿砍哪儿,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在金钱女人堆里打着滚死,至少逍遥过。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在商量案情的三个人,解峻面色如常地说:“不好意思啊,章队,下一步你计划怎么做,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章且琮拿出几页文件,长叹一口气:“这事难办啊!”
说话间,从卧室里走出一位穿着灰色棉睡衣的女人,她哈着哈欠在屋子扫了一圈,对着解峻娇嗔地说:“怎么也不给客人倒杯热水,这大冷天的。”
解峻一拍脑袋:“唉,忘了,忘了,看我这脑子。”
“不好意思啊,我家这口子就是个粗人。”女人说着话就拐进厨房,“你们谈事,我来弄水。”
厨房的灯亮了,女人在里面忙活着,烧水壶的水沸了,发出噗噜噜的声响,她从储物柜里拿出三个带花纹的玻璃杯,又转身从架子上掏出一罐茶叶,打开盖子,给每个杯子里放了些,注入热水,浓浓的茶香味随着水汽飘了出来。
她探头看了看,客厅的几人还在说话,于是小心地从棉睡衣的口袋掏出一个褐色的玻璃瓶,拧开,仔细地往每个杯子里倒了一些。
透明的液体落入茶中,无色无觉。
女人端着托盘出了厨房,把茶放在三人面前,语气有些抱歉地说:“我们这穷地方暖气不给力,取暖都靠热水,冻着你们了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一旁的解峻憨憨地笑着:“不好意思啊,忘给你们倒水了。”
章且琮和林楚穿得厚,倒觉得还好,于凭跃在这冰窖似的屋子里,鼻涕都快被冻出来了,再一次深刻理解了冬日时尚的真谛:挨冻。
看到冒着热气的茶,他眼里竟冒出饿汉看到红烧肉时的精光,赶忙端起一杯,靠着杯子的温度暖了暖手,刚要往嘴里送,就听章且琮十分刻意地咳嗽了两下,于是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