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激素吗?”晏尘问。
“对,就是把男人变成不男不女的药,李平说他想了一个极好的法子,能让我和囡囡过上好日子,但我要为她报仇,为她的女儿报仇。”
王柱子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当知道自己做不了一个男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跟李平拼了,但思考了几天,竟然觉得她的方法不错。反正在茶山村民的眼中,王柱子已经死了,那他是男是女也不重要了。
于是,王柱子每天穿着李平的衣服,梳着李平的发型,学她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伐,两个人跟孪生姐妹似的。
一个男人,把自己活成了女人。
“起了复仇心思的李平,脑子突然很灵光,她出去了一阵子,再回来后,有了新的身份证,还说要把囡囡带走些日子,给囡囡找个靠谱的身份。后来,改名为陈娇月的李平嫁给了公交司机房龄笙,囡囡成了房墨。她会经常回来看我,说如果我帮她报了仇,等她死了,我就是陈娇月,她会帮我开了中医馆,让我过正常人的日子。”
“所以,你帮她炸死了姜战?怎么做到的?”章且琮问。
:神秘来电
“不难,我揣着陈娇月的身份证和她给的钱去了橘市,租下了姜战隔壁的屋子,后来认识了一个小混混,用很低的价格把屋子租给他。煤气爆炸么,有啥难的,封闭的房间,一点儿火星和粉尘就够了。”
说起这件往事,王柱子颓废的脸上竟有了得意的神情。
一个“死人”成了杀人犯,而最有作案动机的李平,好好地在另一个城市活着。王柱子待在橘市观察了几天,了解到那场爆炸共炸死了五个人。
这次精密的谋杀最终被判定为意外。
租客没有发现煤气泄露,半夜醒来,在晕沉沉的状态下点了一支烟……
章且琮和晏尘看着眼前怪异的男人,将他所有情绪的变化都收入眼中。这个怂了一生的男人,似乎对制造了这样一场爆炸尤为得意。这件事,他隐藏了这么久,除了真正的李平,从未与人说起。
此刻面对刑警,说得酣畅自得,或许忘山骨子里天生的恶,正是遗传了眼前人。
接下来故事的脉络,便清晰了。
陈平成了陈娇月,熬死了房龄笙,也熬死了自己。她把陈娇月这个身份留给了帮她报仇的王柱子。
王柱子彻底变成了房墨的“妈妈”。其实在房墨成为王柱子女儿的时候,已经六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原本是记事的,只是日子从优渥到苦难,落差太大,活着已然不易,儿时的记忆渐渐混乱,大部分随着成长被抹去了。
“我查过资料,吃了那药,变成我这样不男不女的人,被称为人妖,一般活不过五十岁,我想着自己快死的时候,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死,但没想到,开了中医馆,日日给自己养着,把命还养长了,我这辈子的事要给人说起,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仇恨似轮回,不熄不灭。
王柱子死灰般干涸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能让我见见瑶……不,见见她吗?我们父女俩最后说说话。”王柱子再次提了个请求。
“我们会帮你转达,她虽然是嫌疑人,但如果不愿意见你,我们也没办法。”章且琮说。
结束了这次异常别扭的审讯。
王柱子并不完全是个女人,他若正常说话,嗓子会发粗,但在扮演“陈娇月”这个角色里,越发得心应手。他依靠激素,也习惯了夹着嗓子说话,但在审讯过程中,偶尔会发出略微粗犷的声音。
章且琮和晏尘时而觉得面前坐的是两个人。
“他还真能演,演了一辈子……”晏尘其实挺佩服王柱子的,用一辈子的时间活成另一个人,却又在快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被打回原形。
“这案子能结了吧?”晏尘问。
“继续查忘山,她住过的福利院,接触过的人。”章且琮捏了捏鼻子,“这两个案件里有些元素的相似度过高。‘1211案’里出现过死婴的照片、流产掉小孩的照片,好巧不巧的,‘x案’里也出现过。刘敏和胡筱洁驯养无辜的少女,忘山驯养一群在感情里受挫的女人……”
我大概知道这两个女魔头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听到章且琮和晏尘的对话,于凭跃凑了上来,“往简单了说,她们之间存在‘嫉妒效应’。忘山什么罪都认,唯独说自己不认识胡筱洁,可能在某些方面,她认为胡筱洁是强过自己的。”
于凭跃的解释虽说得过去,但两个怪兽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还需进一步求证和调查。
还没走到办公室,段萧来了,手里拿着两份dna检测结果:“确定了,柳冰与房墨是母女关系,薛晋宏是房墨的亲生父亲。”
这个案子,好像很多积木,被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从而搭建出古怪残暴的形状,如今虽找到了对的位置,但物是人非,有些空缺怕是永远也拼不上了。
章且琮抬眼,看到林楚和程昭扶着摇摇欲坠的房墨。
她单薄的身子像纸片,轻飘飘的,整个人像踩在云朵上。
没有人说话。
房墨从麻木中挣脱出来,开始哭,她的哭没有声响,强烈压抑的痛苦,像一个愈加膨胀的气球,下一秒就会爆炸。这几天,好似过了漫长的一辈子,曲折离奇,锥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