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吃的,能让人跑了?”章且琮又气又急。
“她找了个保洁打扫卫生,结果把保洁弄晕,穿对方的衣服跑了,弟兄们确实大意了。”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心虚。
“连个人都看不住,回去再找你们算账,这会把人稳住,我马上过去。”章且琮扬声说道:“对了,把刘敏也带到现场。”
此时已入夜,阴冷的护城河畔,一排路灯大亮,风像是带着染血的针,能穿透人心,留下绵密的伤口。
憔悴的胡筱洁冲着面向她的人群大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空洞地带着回音,在空气中飘过一圈之后,落在幽暗的水面上,浅浅的涟漪像是无声地诉说。
陶兴冉崩溃了,他跪在地上不停冲着胡筱洁磕头:“是我弄丢了蜜蜜,是我,要死也是我去死,你回来,筱洁,我们还年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胡筱洁看陶兴冉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就像看一只十分厌恶的动物,对方的悲痛欲绝似乎取悦了她。
她缓缓开口道:“你们陶家是要断子绝孙,下地狱的。”
看着胡筱洁清冷带着凶戾的眼神,陶兴冉身子一滞。
“陶家要断子绝孙,下地狱的。”这句话被风灌入了重量,砸入陶兴冉的身体,也砸开那个几乎要被他遗忘的过去。
下地狱?可地狱在哪儿,谁又曾见过。
章且琮拽着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赶了过来,围着的刑警和消防人员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连轴奔波,又遭遇了两次死里逃生,她此时面色如灰,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坚毅:“胡筱洁,你死了,到下面遇到你怀胎十月生的女儿,该怎么面对她?”
“然然,然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一道熟悉的男声掀开带伤的记忆,刺入胡筱洁的耳膜,她猛然抬头,看到那个熟悉,却苍老了很多的面孔,突然止不住大哭起来。眼泪从眼眶滑落到地下,似把一道悲伤的笔迹留在了空气里。
“靳,靳叔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选择了。”
“嫁给当年伤害你的禽兽,用亲生女儿做复仇的工具,把所有你恨的人拢在自己的局里,你成功了,你哭什么?”章且琮言语咄咄,在胡筱洁本就血迹斑斑的伤口上,划下一刀一刀的痕迹。
包括陶兴冉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章且琮的话比冬日刺骨的风吹过还要寒。
“是啊,我为什么要哭呢?看着他们痛不欲生,我应该高兴才对啊!”胡筱洁用袖子去抹眼泪,可眼眶似开了闸一般,眼泪止也止不住。
出门时,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如今被眼泪浇过,妆早就花了,头上的碎发随风摆向同个方向,专门梳的发型早已没了样。
她以为自己该是痛快的,演了太久的戏,披了太久的人皮,她曾好几次都误以为裹着人皮的胡筱洁是真正的自己。
可怨与恨入骨入血,她这一生早已像破碎的玻璃,一碰就疼,握紧了还会流血。看不见的怪兽早已把曾经的她吃得骨头都不剩,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有时穷凶极恶到自己都会害怕的地步。
小黑带着刘敏出现了,刘敏喘着粗气,看着失态的胡筱洁,大喊:“二姐,你让我把赵敬生的那个小王八蛋想办法转到你班里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对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是真心想帮你报仇的。”
林楚押着的王芳,嘴里支支吾吾,小声说:“我们是被逼的,被逼的。”
胡筱洁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了两声:“敏敏,怎么是帮我呢,难道不是帮你自己吗?我们这样的人不配活着。”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呢喃,“所有伤害过蜜蜜的人都不配活着,包括我。”
“活着哪有配不配,只有能不能。”刘敏失控地大叫,她绝望了,害怕了。
因为等着她的,只有死刑。
胡筱洁的眼眸一直看着前方,看着被自己一手支配的剧情,看众人脸上各色的表情,看陶兴冉失魂落魄、五内俱崩,原以为在地狱里待久了,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可心却不受控制地更沉了,拖着她不堪的灵魂,在无尽里下坠。
陶兴冉的记忆轰然炸裂。
他曾仗着父亲村官的身份,在富阳县浑得无法无天,和一帮混蛋弟兄把两个少女拖到一间秘密仓库,学着黄色录像带里的情景,对她们花蕾般的身体释放出少年最初的兽欲。
直到刚才,他才恍然,他最爱的女人不仅知道他的龌龊事,还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
:完美的爱人
“为什么,就算你恨我,恨父亲,报复我们就行,你,你为什么要害蜜蜜,她可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啊!”陶兴冉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每一声嘶吼都疼到颤抖。
胡筱洁眼眶红得像嗜了血,眼泪不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意,看上去诡异极了。
她轻声对陶兴冉说:“我忍着恶心和你在一起,演着你最喜欢的贤良淑德,就是为了这一刻。不管我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是这样的结局。老天爷帮我,让我生了个女儿,我把她教得乖巧、懂事,纯洁、善良,然后再毁了她,毁了你们,是不是很残忍,是不是他妈的很残忍,哈哈哈哈哈。”一阵恐怖的笑声从她嘴里发出来,消瘦的身体在寒风中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