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应落逢果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但这份平静只维持了一瞬,他用一种仿佛暗涌表层水面的平静语气和她说:“像您的故人?这话,护法不止对我一人说过吧?众生百态,长相相似者不知凡几,护法既然知道自己认错了,还跟着我做什么?不怕故人生气?”
他想起前几天那只小狐妖,蓦地红了眼眶。
她既然连一只狐妖都肯费心照拂,那为什么要把他搁在千里万里外?难道在她心里,他当真是个无用的累赘?
可他今日不是帮上她的忙了吗?所以只要她开口,他就算舍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从此过上漂泊不定的日子又如何?他愿意!但她从来不问。
不问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爱还是不够爱?这半个月来,应落逢辗转难眠,每夜以泪洗面,只想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但真正见了面,反倒开不了口。
身后火光冲天,硝烟弥漫。闻丹歌方才还满身煞气,此刻收敛了全部锋利,安静得像一只瓷偶:“没有对别人说过,只有你。”
末了,又小心翼翼觑他的神色,仿佛闯了祸瞒不下去才肯认错的狸奴:“你生气了吗?”
应落逢想,真该给她也安上一条尾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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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和
◎刚碰到小指就被他“啪”一声拍开:“护法这是做什么?在下可没有龙阳之好。”◎
然而积攒了半个月的怒气怎么会被她一句两句话消解?应落逢垂下眼不看她,不同于以往的羞怯,这次是不想看见她,生硬道:“生气与否与护法您有何干?若无事,在下便走了。”察觉到她又要跟上来,他立刻拔高音调,“若护法心中还有那位故、人,就不该在这与我拉拉扯扯。保帮主还在地上躺着呢,再不去人都要凉了。”
这下闻丹歌十分确定,他就是落落,并且因为生气不肯和自己相认。她仿佛都能看见一双直直竖起的耳朵,和不停拍打地面的尾巴。嗯,手痒了。但眼下确实还有琐事要收尾,她犹豫一番,凑过去塞了一张联络符到他手里,眼巴巴道:“这是我的咳,联络符,日后要是有事找,可以捏碎它。”
又道:“点心很好吃,金疮药很好用,当然红梅也十分赏心悦目,谢谢。”
猝不及防被她塞了一通话,应落逢怔了怔,心头高蹿的怒火稍稍降下去一些。他咬着下唇,勉强把联络符收进袖里,别过脸“哼”了声:“护法敢给我还敢拒绝吗?家中有事不便久留,后会无期。”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闻丹歌想:后会无期是不可能的,她就是翻墙也要翻进他的屋子。
长久压抑的刃毒因为应落逢的出现得以缓解,闻丹歌只觉神清气爽,保鸿信和鸿运帮一摊烂事都不麻烦了。她提着保鸿信回到平盛坊,还不忘往自己的衣服上来两道,显得她也很狼狈。
果不其然,焦急等待已久的鸿运帮众人见他们这副惨像,叫医师的叫医师,哭魂的哭魂,表忠心的表忠心,金庚的手下则伸长了脖子探寻他的身影。总之,没有人在意闻丹歌,哪怕她肩上的伤赫然醒目。
医师来了,先是大叫不好:“帮主受了两次毒!毒素混杂在一起,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天!”闻丹歌一眼看出这个医师存的什么心思,二话不说亮出剑锋,抵着他的脖颈问:“你说什么?”
医师:“也、也不是不能救可能需要、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好说,只要能救回来,帮主重重有赏。若是救不了”她环顾一周,眼中杀意不言而喻,“各位都是帮主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想必也不愿看到帮主九泉之下孤苦伶仃,连个贴心人都没有吧?”
此话一出,原本各怀心事的几人都默默垂首,不再与医师打眉眼官司。医师只好战战兢兢地施针、配药,唯恐出错一步小命不保。
如果说之前,鸿运帮的人还不把闻丹歌放在眼里,认为至多是一个空有几分蛮力的毛头小子,经此一役,他们不得不对她改观。
袁厉的阴险狡诈他们都知道,因此才不肯以身涉险,陪着保鸿信赴这场鸿门宴。但闻丹歌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听探子们说还放火烧了霓裳坊,袁厉从此下落不明。能做的这么狠、这么绝,绝非泛泛之辈。
看来这次“胜迎会”的名额,她势在必得。
死亡威胁下,医师爆发出惊人的效率。一个时辰后,保鸿信悠悠转醒。他先是用目光四处扫射,通过众人的脸色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定自己大难不死后,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向闻丹歌招了招手,道:“南景,这次多亏有你,不然”闻丹歌恭敬道:“是帮主吉人自有天相。”
保鸿信哈哈一笑,面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不错、不错,天道佑我!却也不能漏了你的功劳。从今天起,鸿运帮不分左右,只有南景一位护法!”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要知道鸿运帮作为妖都屹立不倒的极大门派之一,传承数百年,从没有废除左右只立一位护法的先例!立刻就有帮中老人上前劝诫:“帮主!这可使不得!左右方可权衡,一家独大实乃大忌!”
保鸿信冷笑一声,指着闻丹歌肩上的伤口:“那其余人呢?我命悬一线时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做什么!南景为我出生入死,我不赏他,难道赏你们这些酒囊饭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