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安和褚幺的修行条件,比之王侯之家,也不输了什么。和姜望当年相比,直有天壤之别。明白今日这种条件来之不易,心里也知珍惜,就是读书写字实在煎熬,不合她性子,每每学得龇牙咧嘴,能记一点是一点。耍术弄剑,倒是有趣得多。
她喜欢的是散漫自由,无拘无束的天空。小时候听野虎哥他们讲行侠仗义事,她也听得攥紧了小拳头。像顾师义那样侠行天下,对酒当歌,是她后来同兄长写信时,每每落笔姜小侠之所愿。
她觉得兄长像颜生,当然不是觉得兄长老迈,而是在兄长身上也感受到那种颜生般的宗师气度。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但总是亲昵可靠的哥哥,恍然像是隔着辈儿了,这令她有些不安。
“要像颜老,我得拿根戒尺,叫你记得该温书!”仙龙笑了笑,又问:“谁送的酒?”
姜安安飞快地掐了个道决,潇洒地在兄长面前一抹——
那伙计和白掌柜的对话,便复现在兄长面前。
这一手“见闻复镜”,虽不算什么厉害道术,使用起来也颇简单,但门槛在门内,越是清晰、具体、生动,越是考验道术修为。
镜面就是一张考卷,但姜望此时无心算她的成绩。
代人送酒者赵子,送酒者顾师义。
说起来这“人间正道”的酒名,还是他姜某人所取,此酒原名“沧桑”。
今天当然都已经知道,顾师义不是神侠,未曾加入平等国。但他和平等国显然也是有些联系的,至少是跟平等国内部某些高层相熟。
不然不会是赵子来送这三坛酒。
顾师义交付这三坛酒的时间,只能是在他去东海之前。
这无疑再一次佐证,顾师义当初去东海,只为求仁。求仁而得仁了。
“哥,谁给你送的酒?”姜安安问。
姜望叹了口气:“一个故人。”
他和顾师义,不过萍水相逢!
可顾师义对他,却如此看重。
先有面对平等国卫亥那次的援手,后有酒国那次《风后八阵图》相赠。
如今更有这三坛“人间正道”所载的沉甸甸的期许!
他并不知这份看重从何而来,这份信任如何源生,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也许不需要太多理由。他只是深切地感受到这三坛酒的重量。他仿佛看到那豪迈的身影放下酒坛挥一挥手,大步地走了。
可“义神”的路,非他所求。
他是以占据绝对统治力的洞真无敌证道,他在只有一秋的时光里,选择攀登最艰难的那一峰,他是要成为最强的自己。
义神不是那条路。
不是“最强”,也不是“自己”。
天人,义神,世尊,都非姜望。
姜安安眨了眨眼睛,感受着兄长的情绪,大概猜到这故人已“故”。
三坛酒排着队走到书桌上,一个都不晃荡。
姜望伸手在酒坛上轻轻摩挲,忽唤道:“褚幺!”
隔壁房间温书的褚幺,便赶紧地窜了过来。
他读书的资质也不怎么样,但胜在踏实勤奋,布置下去的课业,从来不打折扣,甚至自己还会加练——当然,师父主动叫他休息,他却也不是个迂闷的。
“姜安安,你的志向是什么?”姜望抬眼问道。
姜安安脱口而出:“我要做一名大侠!”
又提起长剑,竖在身前,有几分耍怪,也有几分认真:“我叫姜安安,保卫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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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冲褚幺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