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俞沅不邀请他,他不忙的话说不定真会收张票去听听。
事实上去年李萤心就去了别的城市看过俞沅别的巡演。但被俞沅本人请去看,万一再要是碰上面……不管有没有机会碰上面,他都会觉得很尴尬。
他现下想要一张票,是为了班里一孩子。
今晚下班,李萤心从办公室里出来,遥遥望见整层楼就他们班的灯还亮着,那时离晚自习结束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他以为又是值日生忘了关灯,走到班里,才看见一女生趴在桌子上哭,另一个女生在手足无措地安慰。
李萤心问出了前因后果,才知道原来正哭着那女生最近拼了命学习、连着两次考试成绩都突飞猛进,是因为她小姨许诺她只要考进年级前一百,就给她买她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
她考到了,小姨也兑现了承诺,结果临要去看演唱会了,她妈妈知道了这事,认为这是在玩物丧志,强行把她的票给退了。
那名歌手不巧正是俞沅。
李萤心劝了几句,总之先把两个孩子劝回宿舍去了。他回到自己在学校对面租的公寓,神差鬼使地在各个平台搜起了俞沅鲤州演唱会的门票转让信息。
学生的演出门票没了,那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就是搞一张票给她。话虽如此,这解决方法在实际中的可行性却很低。
先不谈演唱会门票不是小卖部门口三两块一本的便利贴,真给学生一张票的话,人家该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就说人家家长都不愿意自己孩子去看演出,做老师的说几句鸡汤得了,没必要和家长对着干。再者说,万一学生拿着自己给的票去看了演出,中途出了什么事,那算谁的?
这些李萤心都知道,他就是随意看看。
一边看着各种二手交易信息,李萤心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学生哭得黯淡的脸,像下过雨的阴天。其实李萤心能理解的,对这孩子来说,这不是少看一次演唱会而已,是努力冲向终点之后好不容易捧起奖杯,奖杯被人狠狠砸碎。
何况看的还是俞沅的演唱会,抛开其他种种,李萤心觉得每个人如果有机会都应该在台下听俞沅唱歌。从前他就这么认为,俞沅的歌声也许被塞壬海妖赐福过,人们来到他的舞台下,才知道歌声也和酒一样能把人拉进让人晕头转向的幻境里。
……想得有些远了。
李萤心倒是不缺那个买黄牛票的钱,但他认为没有此必要。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放弃想搞到一张票的想法,可能是夜深人静人容易不理性。
总之他给自己的行为又找了些理由,他想如果那学生想看的是别的偶像明星,他可能真是爱莫能助,可她想看的是俞沅,那么他多少也是有点人脉的。
当然他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去问俞沅再要一张票。他打算问问别的朋友——其实除了俞沅,他和乐队其他人依旧保持还算紧密的联系,偶尔他们会一起见面吃个饭聊聊天。
要是朋友那里也没票,那就算了,明天再找那孩子好好聊聊,奖杯已经失去了,那么他希望自己能尽量让人家不要失去往前奔跑的勇气。
朋友很快回复了他。
他问的朋友是以前队里的吉他手陈悦,此人跟他一样回到鲤州当一名社畜。
陈悦:票我有啊,俞沅昨天问我来着,我说不要白不要,一下跟他要了好几张。而且刚好赠票也不用填实名信息。
陈悦:你等我会儿我研究一下怎么把票转赠给你。
啊。这么顺利吗?李萤心脑子转得有点慢,又开始想,那明天要用什么自然一点的方式把票给学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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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多,已经连轴转了十来天的俞沅难得在自己家里,他正在整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明天飞鲤州提前彩排。
只有亲朋好友才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嗡嗡振动,他接起来,听见陈悦有些着急的声音:“快快快,再给我发一张票,李萤心拐弯抹角跟我要的。”
俞沅坐在地板上,边上敞着一个大行李箱。他微微睁大了眼,起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直到听筒里再次传来陈悦的“喂?”声,俞沅才有些磕巴道:“啊,好,好的……”
第二天李萤心是花了好些功夫才把票交到那学生手上的。给票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难的是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再怎么说,给票不是他的分内事。
纠结了一整天,到晚自习看班时,李萤心还是决定把那学生叫出去。小姑娘叫徐斐然,被叫出去时慌张扫视前后左右桌,仿佛想要向同窗们求证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
李萤心在心里笑,但这几年的教师生涯让他练出来了,他脸色没什么变化,看着甚至还有些严肃。领着人到办公室之后,他拿了个快递文件袋给徐斐然:“下午门卫那边收到的。”
为了方便管理,三中不让学生把快递往学校寄。徐斐然听李萤心这么说,赶紧摆手:“老师我没买东西。”
“上面写着你名字呢,”其实李萤心也怕说多了破功,不像平常那样多少要强调几句纪律,而是指着桌上一沓卷子,“行了,帮我把这套卷子拿去班上发了吧。”
徐斐然抱着卷子和文件袋懵懵然走了,李萤心长长出了口气。
文件袋里是他今天专程找地方取的票。除了票以外,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上面写了一段话,大约是“恭喜您在活动中获得俞沅巡演鲤州站门票一张”之类,落款是俞沅的后援会。
还好赠票和普票不同,不是非得扫码入场,也不要求实名,不然他也很难以这种方式将其再转赠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