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感到肩膀下沉,身体恢复了平衡。
酒过三巡,这家会所的菜品就如同商宗所说,确实精致可口,和她和温煦去的那家大排档是不同的美味。梁惊水既不像那些女伴一样给男人夹菜,也没说多余的话,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桌上的美食上,整场下来,她反而比所有人都吃得多。
等梁惊水放下筷子,所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她这边。她若无其事地擦擦嘴,忽视那些眼神里流露出的负面情绪。
起身时,她低头很顺带地和商宗交代了一句:“谢谢款待,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有个女伴出声:“可是你是和商先生来的,不应该等商先生……”
梁惊水口吻淡淡:“商先生进来的时候就说清楚了,我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提前离席?”
女伴哑口无言。
梁惊水推门出去时头也没回,狐狸们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各自不约而同地看向商宗,掂量着要不要冒这个风险开口。
商宗点燃一根雪茄,只抽了几口,拿着烟的那只手肘搭在案上,一副慵懒不在意的态度。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间,大头老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你都到结婚嘅年纪啦,我听讲董夫人都为你操心,要唔要我介绍几个年轻啲嘅畀你?”他的语气不紧不慢,话题悄然转向了一个更为日常的话题。
偏偏有不识相的人重提起:“对啦,要跟刚才那个靓妹一样年轻的才好。”
“我喜欢成熟的,”商宗呵口气,听不出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她才20岁。”
*
梁惊水从会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钻进了一辆suv的副驾里,正想透过后窗仔细看,那辆车却猛地加速,一溜烟地消失在视野里。
她的目光只来得及看到车尾那张靓号车牌,“b88888”,在风中晃出对称的残影。
梁惊水满腹疑惑地盯了街道几秒,发现自己并不能放下心,捞出手机给温煦打电话。耳边系统的铃声几乎要自动挂断时,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惊水?”
“你睡了?”她问。
温煦沉默几秒,再开口时连带声线也发困起来:“对啊,我睡着有一会了。”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梁惊水皱眉:“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平时这个点刚醒?你现在是不是在……”
转眼瞄了下坐标,续上那句话。
那边鼻息一下沉急:“我在家,跟我对象在一块,床上。别的你还是别多问,我不好意思直说。”
梁惊水回过神,抿了会嘴:“……打扰了,再见。”
通话结束,沉默降临。梁惊水双颊浮出两团热气,没料到一时晃眼,莫名促就了那通电话的尴尬。
反过头想想也是,温煦是一个平时拍摄视频都懒得出门的宅女,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
梁惊水饭后感到微微头晕,脑周发胀,往前走时周围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她甩甩脑袋试图清醒一点,内心躁意却更盛。
她置身于这些上流阶层的交往中,因为身边有商先生的存在,那群人礼貌的微笑和恭维的言辞,才更让她感到自己是个开了挂的不速之客。
她还得感谢他,没有在开场时介绍她为“女伴”,让她得以避免在随后的应酬中,不得不摆出一副顺从依附的姿态,也给她的中途离场铺垫了理由。
梁惊水越想越郁闷,蔫耷耷地从七星王烟盒里磕出一根烟,这烟便宜,却呛得厉害。
她皱了皱眉,还是掌心拢火准备点上——她没得选了。
“单小姐,我送你回家。”
是商宗的声音,梁惊水心漏一拍,她变得像只机警的鼹鼠,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到报纸档雨棚后面,只露出一只黑眼仁查探敌情。
商宗像是谈完了生意才来的,领带随意松开垂在胸前,后脑仰在跑车的座椅上,侧过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气质骤然平缓,脱离应酬的他少了一大半的凌厉,此时瞧着梁惊水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她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可爱,嘴里随意叼着一根烟,神情带点无所谓的俏皮劲儿,活像偷抽大人烟的高中生。听到他说要送她,她眼睛亮了一下,那微妙的欢喜像是小孩在听到奖励时没能藏住的雀跃。
可下一刻,她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理应讨厌他,皱起鼻梁,眉向下压着眼,一副故作警惕的小动物模样。
商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供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他好像有些不舍得带进这个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