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倩眼神一亮。
一些在黄伍杰、孔托看来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第一次在林沚宁这儿得到了?回音。
“你不会觉得说,没什么?好怕的吗?”
“害怕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行为。还是?那句话,这些所谓的’问题行为‘,其实都?是?过去?的你为了?在受创环境下求生存而发展出的‘生存机制’。生存本身没有?错。恐惧也没错。错的是?那种把?你带入创伤环境的人。”
庾倩看着她,又红了?眼眶:“宁宁。你怎么?那么?好。”
或许是?同龄人之间天然有?着互相吸引的磁场,又或许是?林沚宁的某些话恰好填补了?她阴暗的一角,总之比起老师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她似乎更?愿意跟林沚宁说说话。
“别哭啊。”
“就是?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没有?信心,就好像是?心里的灯灭了?。”
“灭了?就再点!电源换了?换接线,灯泡坏了?换灯炮,你要是?煤油灯呢,我?也能给你换灯芯。”
庾倩被她逗笑,身上那股紧绷的劲儿被扯松。
“是?不是?好点了??”
庾倩点点头:“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安慰人了?。”
“什么?叫越。我?本来也不差吧。”
“谁说的?之前麦麦摸底考考砸那次,你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她说你冥思苦想的表情简直比她考试考砸还要痛苦。”
庾倩不说,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已?经从一开的不善言辞,到现在,居然也会慢慢地安慰人了?。
是?因为什么?呢?她倒回去?想,最终想到一个有?迹可循的瞬间。
———不是?小鱼适应不了?大海,而是?小河框住了?小鱼。
是?程遂。
一个不需犹豫就在脑海中蹦出的名字。
再回到庾倩的那句话。
林沚宁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十分奇妙。
每个人都?变成了?一台可爱的缝纫机,东偷西凑地进行缝补。
从陈纾麦那儿偷热情,从庾倩那儿偷专注,从辛语芙偷畅想,从许宥那儿偷松弛,从陈新墚那儿偷简单,从程遂那儿偷意气?然后拼命踩着踏板,去?缝补那个残缺而不完美的自?己。
缝得歪歪扭扭,像一条巨大又丑陋的蜈蚣,但奇妙的是?,它居然也能遮风挡雨了?。
林沚宁想着,或许多年以?后,她仍旧是?一个普通人,身边的一切来去?匆匆,昔日朋友早已?各奔东西了?。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只有?那些无?数个美好又闪亮的特质遗留在她的身上,而这个时候,普通就意味着:无?数个不可替代的瞬间。
“可能是?因为我?又变身了?。”林沚宁笑着说。
“我?也想变身。”
“那我?们一起变。”
“好幼稚啊!”
两人闹了?一阵,广告店的老板接完电话进来,他一边加快动作,一边跟林沚宁说:“我?看这天气?又要下雨了?,下了?雨拿东西不方便,你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谢谢老板。”
等她们拿到东西,鸽灰色的天又掉下雨来。
还没到亮路灯的点,天色暗得可怖。两人抄了?一条近道,疾步走在一条纵深的巷子里。
巷子两侧是?水泥灰的电线杆,电线杆上贴着几张寻人启事,被雨一浇,已?经洇出墨色,穿过这儿,再过一个红绿灯,就是?文中校门。
她们低头疾走,耳边隐约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跑一下吧,这样下去?说不定要感冒。”林沚宁拉着她,跨过一个小水潭,两人跑起来,然而就在她快到巷口的时候,不远处的地上突然多出了?三个黑影。
雨气?迷眼,林沚宁艰难地抬头,二职校服一角没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