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乐雯“啪”地一声拍下筷子,拢着披肩往房间?走。
程遂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一个人收拾着桌面的残局。
他清理完所有的餐具,把它们从大到小,整齐地摆在沥水篮上,像在极力维护某种秩序。
做完一切家务,他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条白色毛巾,头发半干,正打算擦,放在岛台的手机亮起,他捞起来看了眼,是陈纾麦的消息。
他把毛巾扔入脏衣篓,回了三个字过去,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坐,等?陈纾麦那边挂电话。
她一挂,程遂就?给林沚宁拨过去。
“怎么回事?陈纾麦同学,小林老师在好好地讲课,你突然断线。”
这?段时间?两人基本都是文字聊天,程遂有段时间?没听?到她的声音。或许是喝了酒栽在床上的缘故,她声音闷闷的,与?以往不同,黏糊,还带点撒娇的语气。
程遂猜测,她接听?的时候甚至没看清备注是谁,不知道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
程遂往后一靠,就?这?么举着手机,饶有兴致地听?她讲课。
客厅里开着盏地灯,罩着程遂,橙黄色,洋洋洒洒,好像要将他前几?天奔波而淋在身上的雪一夜之间?烤化。
讲到后来,林沚宁思?路断了。
“好奇怪,怎么算不出来了?陈纾麦,你知道这?题为什么这?么奇怪吗?哦,你不知道。”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如果程遂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不行,我不能夸他聪明,我一夸他,他尾巴能翘上天。”
她边嘟囔边喘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他好像有一点点好。”
说到这?儿,两人的鼻息同时放轻了。
皮质沙发发出摩擦的声音,程遂突然坐起来,眼神灼灼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能透过屏幕看到林沚宁的脸。
他在等?林沚宁的后话,等?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好。
但是林沚宁没往下讲,而是吊人胃口地说:“麦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程遂估计是等?急了,忘了自己?的伪装,‘嗯’了一声。
林沚宁这?人一向敏锐,光是一个单音节,她就?察觉出声音不对,脑袋抵着枕头愣了会儿,然后海豹似的把自己?撑起来,眯着去看手机备注,程遂两个字明晃晃地刺入眼里。
‘轰’地一声,林沚宁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0。3分。
她出神地看着十?几?分钟的通话记录,谁说天不会塌,这?不就?塌了么?
关键是天塌了她还不能大惊小怪,显得她多心虚一眼,只能若无其事?地扯过来,把它当被子盖。
她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电话挂断,还没碰到屏幕,程遂就?早有预料地戳穿她:“谁挂电话谁胆小鬼。”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一个劲劲的人。
林沚宁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跪坐在床上,冲着屏幕说:“你才是鬼,打电话不出声。”
“看你上课上得起劲儿就?没打断……”
“是不是陈纾麦向你告状了?”
“你给人上了半小时的数学课啊。”程遂笑?她,又拿她没辙,他刚洗完澡,嗓音跟含了水汽一样,温柔缱绻,不急不缓:“今天不开心?”
“没有。”她一口否认,好像承认自己?的不开心,暴露自己?的弱点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让你表演节目了?”
这?也能猜到?林沚宁眼前一亮,又因为突然亢奋,脑袋发昏,侧躺回了床上。
程遂听?到动?静,笑?了下:“是不是还说了很多让你不高?兴的话?”
林沚宁有一瞬间?真的挺佩服程遂的,觉得他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过他。她侧躺着,双眼无神地盯着一个地方,手指拨着毯子的绒毛,回想起亲戚对自己?规划,心情低落地说:“他们想让我学文,然后留在南葭。”
程遂‘嗯’了一声:“那你呢?你怎么选?”
“我当然不想。但是我如果这?么说了,他们肯定要骂我白眼狼,我就?骗她们说,我会留在南葭的。程遂,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程遂觉得喝了酒的林沚宁格外可爱,她的情绪不像平时那样刻意收着,而像饱满的豆荚,洋洋得意地鼓着果皮,被爆裂的太阳一晒,偶尔爆出几?个翠绿色的豆子。
他不吝夸赞道:“一直都很聪明。”
“可是我这?么聪明,为什么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呢?聪明的人也会难过吗?他们难道就?找不到一个让人不难过的办法吗?”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有睫毛时不时地颤抖,一些奇思?妙想不断地从她的脑袋里钻出来,没什么逻辑,但又想要一个答案,所以追着程遂问:“你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