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宁听到“小朋友”这个称呼,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他见阮菁还在看自己,于是礼貌地朝着阮菁微微鞠躬,“您好。”
阮菁以为宗溟是替哪个外地的商业伙伴接待一下孩子,心中并没有太在意。
她对着杭宁回之一笑,是非常亲切的长辈模样,“你也好。”
宗溟并不讨厌阮菁,但也没有想要多么亲近,他连自己父亲都关系平平,更何况是父亲的续弦。宗溟不准备再多寒暄什么,他简洁的同阮菁和宗沅道了个别,然后带着杭宁离开。
杭宁跟着宗溟重新回到了车子里面,直到汽车发动,他们两个人都没讲过话,只不过杭宁三五不时的,就要悄悄打量宗溟一下。
宗溟几乎从不和别人提及自己家里的情况,但他在察觉杭宁好奇之后,心里却没什么抗拒情绪,反而纵容地说了一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杭宁摇头,“我没有。”
宗溟听着杭宁嘴上说我没有,眼睛却时不时就要往他身上瞟,觉得有些无奈。他见杭宁又想知道又不想唐突自己,干脆主动开了口。
宗溟:“刚刚那两个人,一个是我父亲现任妻子,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妈妈在我九岁那年去世了,随后我离家搬到了外祖父身边,不过我外祖父前两年也去世了,我现在和一直照顾我的一位远房长辈一起住在老宅里。”
宗溟说完,甚至有点语带调侃的又加了一句,“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和你父母不太熟,其实我和我父亲继母,也不太熟。”
宗溟神态很平常,看起来并不在意。
杭宁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就很浅淡,所以并不觉得宗溟这样有什么问题,比起宗溟父母,他反而更关心那位外祖父。
杭宁侧头看向宗溟,小心询问,“你会很想念你外祖父吗?”
宗溟听到杭宁的问题,稍稍愣了一下。
他的外祖父觉得自己儿子不中用,一直都是把他这个外孙当做继承人培养,老爷子虽然也疼爱他,但为了让他尽快独当一面,老爷子在宗溟成长中扮演威严长辈的时候更多。宗溟和他外祖父之间的亲情的确是深厚的,但并不细腻柔软,老爷子的离开也没让他有时间过于伤怀,毕竟他要面临独自掌控辰宿娱乐的巨大挑战。
宗溟知道杭宁刚刚失去祖母没有多久,杭宁这么问,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物伤其类。
宗溟带孩子的经验不多,稍稍斟酌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宗溟:“当你再长大一些就会知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无休止的迎来和送往,可以怀念,但不必一直沉浸悲伤。如果我没想错,你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执着的留在燕城,其实是想尽快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
杭宁的沉默算是默认了宗溟的推测。
宗溟再次开口,“我不否定你的抉择,但还是想多说一句,你才十六岁,未来的路很长,其实不必急于求成。人生也许并不是走得多快才能得到想要的回馈,你只要选定正确的道路稳稳当当走下去,生命里总会有礼物和彩蛋在等着你。”
杭宁很少听宗溟说这么长的话,而且是很出乎意料的表达方式。
他侧头看向宗溟,有些惊讶地问道,“您对于人生是这么想的吗?”
宗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我不是,我从不期待人生有什么礼物和彩蛋。”
杭宁不解的望着宗溟,“那你为什么这么告诉我?”
宗溟:“因为我不希望你成为我这样无趣的人。”
宗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车子刚好倒进了地库的车位里面。
他看了一眼有些懵的杭宁,唇角微微翘了一下,“下车吧,到了。”
宗溟在市中心的房子是个大平层,23楼,楼王里最贵的一层,一梯一户,视野极好。
杭宁跟着宗溟进到了他并不常住的这个房子,房子每天有人打扫,非常干净,装修风格也是他喜欢的黑白灰三色,整体搭配简约得体,不闹眼睛。
宗溟在进屋之后,拿了一双新拖鞋摆到杭宁面前,两个人换好鞋子,他又直接把杭宁带去了客卧。宗溟房子的这间客卧面积很大,独立浴室和衣帽间一应俱全,屋子里处处都透着“全新”的气息,很多东西的外包装甚至都还没完全摘除。
宗溟指了一下床的方向,“床品都是新的,每周固定更换。你待会儿可以试一下,不喜欢直接告诉我,我让人按照你喜欢的品牌买回来。”
杭宁觉得自己已经给宗溟添了很多麻烦,他等到宗溟说完,立即回话,“挺好的,不用换,谢谢您。”
宗溟之前对于十五六岁小男孩的印象,完全来自于他那个阳光灿烂、性格直率的弟弟,因为他弟弟看起来抗压性太好,宗溟总觉得男孩子是不需要宠着惯着的,不然很容易就会长歪。
但是现在每每对上和宗沅算是同龄的杭宁,宗溟却总是会无意识的放软态度,这小孩看起来很有礼貌、很懂事,却若有似无的把他自己隔离在了世界之外。宗溟希望杭宁能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善意,让他不再看起来这么孤独。这么小的孩子,不该是这样的。
杭宁在对着宗溟道完谢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宗先生,您对我已经很好了。”
宗溟看着一脸认真的杭宁,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不是说付房租么,对待付钱的甲方,当然要竭诚服务。”
杭宁被宗溟的笑晃了眼睛。这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他愿意对着你笑,就好像把他的全世界都给了你。
宗溟看到杭宁有些懵的样子,又对着终于有点孩子气的小孩轻笑了一下,“你先洗个澡收拾收拾,我让人订饭,有什么想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