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比那死得更早,因为江野听到遥远的黑暗中传来野兽的低嚎。
此时的江野毫无反抗能力,甚至没办法逃跑,他简直就是一块躺在案板上的肥肉,随便一只小怪物都能将他吞吃入腹。
但怪物似乎不敢轻易踏足这里,嘶吼声越来越远了,到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江野浑身湿透,似乎又开始发烧了,身体变得很沉重。
他靠在石像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周围传来脚步声。
他警惕地睁开眼睛,视野中出现了一双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顺着西装裤抬头往上看,墨恩斯撑着一把暗红色的雨伞,微笑着看着他。
“现在说早安稍微有些早,太阳还没出来,不过还是祝你早安,星星,你看起来真悲惨。”
江野闭上眼睛,扭开头,不想理他。
墨恩斯蹲下身,将伞撑在江野头顶,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雨丝。
他柔声问:“你从我身边逃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爱我,并且单方面撕毁了我们的婚姻契约?”
“?”江野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什么婚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是以结婚为前提向你表白的,而你也答应了,这不就代表我们已经订婚了吗?”
墨恩斯从衣兜上中拿出一枚钻石戒指,“你看,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他看了一眼江野被攥在石像中的手,遗憾道:“可惜,你现在似乎无法佩戴,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吧。”
江野脸色铁青,语气不善,“你别装模作样了,你明明一直在逼我,那时候我不妥协就会死,你明知道我不爱你,还说什么结婚,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这么说,你要背叛这段爱情?”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才懂!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爱情!全都是你自己臆想的!”
江野抓狂地大喊,他感觉自己在和一个神经病吵架。
他自身的情绪也变得非常不稳定,明明这时候他该做小伏低,假装温顺,哄着墨恩斯把自己救出去,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怨气,或许是笼罩在这废弃花园的迷雾影响了他的大脑,雾气中有股甜丝丝的味道,让他想起花林里的寄生花树。
虽然江野的话语是那样冷酷、不客气,但墨恩斯并没有露出恼火的神色,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野。
这个悬殊的身高差让江野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他不服输地攀附住石像,想站起来,但由于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的小腿充血,发出麻痹的疼痛,使他无法顺利的站直身体。
墨恩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他随意地踱步到卷发女孩石像旁边,用脚拨开下方的枯骨。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江野没答话,阿尔兰蒂斯的怪物数不胜数,千奇百怪,他又不是努力钻研的学者,已经懒得去深究了。
听者沉默,但墨恩斯仍然自顾自地侃侃而谈,“你别看他长这个样子,其实是一种植物。”
“植物?”任谁也无法将冷冰冰的石头和植物联系在一起,江野下意识开口反问。
墨恩斯很高兴他接了自己的话,“是的,一种植物,准确地说,是植物和动物的嵌合体,学名叫做梅杜萨。”
江野记得神话传说里有一个叫美杜莎的女妖,看到她的眼睛就会变成石头。
“梅杜萨生物的那部分能够窥探猎物的记忆,伪装成对方最在乎的人,一般是亲人或者伴侣。”
“通过这种方式抓住猎物之后,他们就会快速石化,同时植物的那部分往地下扎根。”
“猎物会被活活困死在石像身边,一段时间后尸体腐烂,养料融入土地,被梅杜萨的根系吸收。”
“他们石化后就会陷入沉眠,至少要六个月的时间才会苏醒,梅杜萨本体脆弱,几乎没有攻击性,但石化后却无坚不摧,至少普通的武器无法对他们造成损伤。”
墨恩斯别有深意地注视着江野的眼睛,试图让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出手救他,他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但江野避开了他的视线,这是一种无声的排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至少在这一刻,对墨恩斯的厌恶短暂地战胜了他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