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砚胸中血气如沸,一整日的压制已是强弩之末,接过白松递来的长剑,锋芒出鞘,照亮他腥红似血的双眼。
“不留活口。”
随着一声冰冷的命令,他当先一步冲进院子,白松等人紧随其后。
夜色中,闷哼声、利刃刺入身体的噗哧声不绝于耳。
数十人的厮杀,在这座不大的院落中悄然进行,鲜血飞溅上雕阑玉砌,装饰华美的金屋转瞬成了修罗地狱。
门扇紧闭的厢房透出几缕绯艳光华,依旧静谧安详,厚棉阻隔声响,里面的人对外界的杀戮毫无察觉,直到房门被那周身披血、形同罗刹的男人一脚踹开。
剑尖尤在滴血,沈之砚破门而入,映入眼帘,女子莹白雪肤上落满点点红梅,胸前亦被大摊鲜血濡湿。
现实与梦境重合,他又一次来迟一步。
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沈之砚发出一声垂死哀嚎,淌出淡红血泪。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血红色,脑中裂弦的一声嗡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默。
沈之砚之前从未亲手杀过人,并非不能,亦非不敢,只是他深知,一旦沾染杀戮,内心压抑的癫狂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就立在悬崖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深渊,不做任何抵抗。
这世上若没了她,一切便都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彼岸亭亭而立的女子,一双染血的手微微抬起,向着他伸出来。
汹涌的泪冲进眼底,淡去血色,像一道光照亮了他,沈之砚扑上去,一把抱住阮柔,失声痛哭。
“阿柔,是我错了,不该留下你一个,求求你,别死……”
同样是第一次杀人,阮柔尚未从惊慌中缓过劲儿来,转身见到沈之砚的瞬间,鼻子一酸,强撑了两日的坚持,顷刻垮塌。
男人的脸俊美而苍白,头颈沾染血迹斑斑,明明如一尊凶相毕露的嗜血杀神,此时却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即使身处绝境,阮柔依旧怀有信念,相信沈之砚总会在最危急的时刻,赶来救她。
每一次,这个男人都没有让她失望。
她长长松了口气,身子彻底软下来。
怀中并非冰冷僵硬,沈之砚缓缓低下头,撞进一汪清澈如水的眼眸。
在她身后,阮承宇仰躺在地,七窍流血,早已气绝。
“你……杀了他?”沈之砚难以相信,颤抖的手抹过她身上的殷红,不是她的血。
“是我杀的。”阮柔看一眼桌上倾倒的酒壶,“用秀秀的毒酒。”
沈之砚体内燥动的血气平复下来,这一次,不是他来救她,而是她,在癫狂的边缘拯救了他。
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沈之砚埋头深深吻住她,两张布满鲜血的脸,紧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