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人的鞋,底厚三寸二分,箍线带金,是宫中禁军的规制。”
那人步伐甚快,此刻已走得没影,刚才短短一瞥间,他连人家鞋底也瞧得一清二楚。
白松再受打击,木然的脸突然有点垮,堪堪维持住,疑惑自语,“宫里的人?”
沈之砚不置可否,“今日这寺里有点热闹,刚才外面来了那么些马车。”
他微微蹙眉,遥望阮柔进了通明殿,那是庙里放置长明灯的所在。
今早本想跟主持打听一二,转念一想,罢了,她每年来寺庙,自是为那人烧香祈福,至于点长明灯……
呵,他还不至于跟个死人斤斤计较。
白松正在说寺外马车的来路,隐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沾沾自喜,“那是裴府的马车,主子怎会不识,这些日子京城都传遍了,首辅大人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今日来这庙里烧香祈福的,多半便是……”
“白松。”沈之砚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有些低沉,“替我去查个人。”
啊!?
“谁?”白松收敛心神,肃然听候。
“翟天修。”
阮柔进殿找到管事,听说她不点灯了,小沙弥流露失望,仰着头,眼巴巴瞧着她。
“夫人明鉴,这长明灯昨日才添的油,接下来一年油钱不能退的。”
阮柔柔声细语,“钱不用退。”
既然人还活着,这祭奠亡灵的长明灯,自然不必再供下去。
对面的小沙弥脸色明显松快多了,阮柔却心头一动,问道:“我点这灯,可有人来问过?”
“不曾不曾。”小沙弥连连摆手,“信徒供奉是自家隐私,我们庙里绝不外传的。”
那就好,阮柔心头略松,听对面啰啰嗦嗦交待完,之后会妥善处置灯盏,这才移步出来,转而往前头大雄宝殿燃香叩拜。
大殿中人影幢幢,阮柔和云珠迈进门槛的脚,俱是悬在半空一顿。
往日光通寺人迹罕至,她挑中这座远离京城的寺庙,而非城郊香火鼎盛的大刹,便是图个清净。
此时殿里远近立着两三排仆从,不远处侧壁的佛龛前,另有四五人袖手侍立。
正中,一个身着烟霞粉苏绣百蝶度花长裙的女子,香肩斜倚殿柱而立,满头珠翠随着她抬手指指点点间,步摇轻颤、流苏摆动,如姹紫嫣红的花园里,蜂蝶齐舞,煞是热闹。
这时一个华服老嬷嬷走到近旁,似是低声提点一句,那人立时离了柱子站直,抬手抚了下鬓边,肩背端得笔直。
云珠在旁噗哧一声偷笑,这动静立时惊动了前面的人。
女子霍地转身,衣裙翩跹、粉彩飞扬,阮柔一下想到,墙头院角恣意生长的野蔷薇。
那人瞧见阮柔主仆,明眸流转娇俏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对方态度和气,更带几分天真烂漫,瞧着年纪比她小了两三岁的样子,阮柔便也含笑回了个平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