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相爷看重你,想将三姑娘许你为妻,那时咱们沈家还没落在尘埃里,母亲自不会叫你去做那种仰人鼻息的女婿。”
沈老夫人顿了顿,意味深长,“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于殿试拔得头魁,如今又是朝中三品大员,相爷的知遇之恩你要感念,若他再有意联姻,你该当如何考量?”
面对母亲这番苦口婆心,沈之砚敛眉垂眼,“之砚自当在政务上多加勤勉,以报答老师的苦心栽培。至于联姻,儿子已有妻室,绝不做停妻另娶之事。”
“你……”简直油盐不进,沈老夫人恨得咬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阮氏三年无出,早该一纸休书逐出门去。”
母与子(2)
◎莫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沈老夫人深知儿子禀性,幼时对他管教严厉,随着年纪渐长,早已有所收敛,很少插手他的事。
与阮家的这门亲她是不满意,也就阮柔不在场时,时不常拿话刺激一下儿子,给他敲敲警钟,却到底知道那是他的一根软肋,轻易不越底线。
说起来都是纸老虎,沈老夫人心中深深忌惮着儿子,在刺激他和激怒他之间,那点子分寸一向拿捏得极稳。
可眼下不同,她早听人说,裴相对沈之砚极为重视,常把未能联姻的遗憾挂在嘴边,先前适龄的裴三姑娘已是不成,现如今若他肯休掉阮氏,相府这门亲,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她不得不尝试一下。
“母亲,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便提出让儿子休妻。”
若说先前的沈之砚,面对母亲精神紧绷,如今反而松驰下来,唇边挂上微笑,“您今日这话要是传出去,儿子便坐实了趋炎附势、谄媚上官休妻再娶的恶名。”
反将一军,沈老夫人大怒,她最见不得这张假惺惺、虚伪至极的嘴脸,重重一拍几案,“你是这样和母亲说话的?”
她不喜阮柔,妾生女也好、三年无出也罢,不过借口而已,她不能容忍的,是那个女人乱了沈之砚的心。
“之砚,莫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此话出口伤人伤己,母子俩神情同时瑟缩一瞬。
昨夜心魔又起,沈之砚漆眸阴郁,淡淡冷笑,“母亲,阿柔是我的原配,我们夫妻的事,不劳母亲费心。”
其间的讽刺意味过于浓郁,沈老夫人霍然起身,“圣上最重孝道,朝廷以孝治天下,沈侍郎,你骄纵妻室忤逆高堂,叫御史们知道了参你一本,我看你过往十几年经营的好名声,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便要垮塌了。”
沈之砚左手扶膝也站起来,温文尔雅躬身一礼,“那便塌了吧,让这一府门楣、沈家百年清名,一并掉下来,任世人践踏耻笑……”
他转身向外行去,轻声道:“母亲,其实你早就想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