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美得娇艳夺目。
自几日前无意撞见她醉酒,知晓她心中另有所爱时,有过无数次杀机,自他心间纷至沓来。
他的心里藏着一只凶兽,二十几年了,这回,怕是要拴不住了。
恶念作祟,已入他梦,沈之砚躁郁烦闷,醒来后再难入睡,索性趁夜出府,来光通寺接她,可到了地方,他又有点不想去见她。
“本官要见主持,有劳小师父带路。”
沈大人温文尔雅,待人宽和,一点架子也无,小沙弥受宠若惊,哪儿还记得这般早晚,师父早课才刚开始,忙不迭殷勤引路。
“大人这边请。”
后院禅舍,半开的榉木窗棂前,晦暗天光照得阮柔身影模糊。
她安静坐着,乌发如瀑散落肩头,几绺细碎黏在已被细汗浸湿,却依旧闭月羞花的娇容上。
她不时抬手抚脖,咽喉处火烧火燎的痛感似乎仍在,还有腹中的绞痛,她大概晓得,那酒里怕是下了毒。
那么,沈之砚是真的要她死。
在爹爹被判斩首,阿娘自尽,偌大阮家烟消云散之际,她也要静静死在那处庄院里。
只是,为何她又活过来了?
回头看看云珠,她掩口打了个呵欠,瞧过来的眼神古古怪怪,阮柔忍不住又问一遍:“如今是哪一年?”
云珠叹口气,瓮声瓮气答:“隆泰十六啊。”
阮柔一笑,也是,她本就没活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五月……初八?”语声略滞,却清晰说出日子。
“初九。”云珠笑着摇头,“夫人,咱们昨儿上的山。”
五月初八是阿修的生辰,自三年前战死的消息传来,阮柔便在光通寺为他点了长明灯。
每年到日子,她都会跟沈之砚寻些借口,来寺里小住两日,上香祈福,缅怀故旧。
阮柔垂下头去,看着手里捏着的信,是昨夜阿娘命人送上山的。
封口未拆,但她已预先知晓信上的内容,前世正是这封信,促使她最初生了与沈之砚和离的心思。
她招了招手,唤云珠到近前来,拉住她,声线略微发颤,“嬷嬷呢?她还好么?”
云珠瞪圆双眼,夫人这是怎么了,“嬷嬷好着呢呀,昨儿出门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一定照顾好夫人。”
那么说,阿娘和爹爹也都还活着,阮家没被抄家,甚至,连祖母都还在世,吕嬷嬷没生病。
所有她无法承受的苦痛,都还在遥远的半年之后,重活一遭,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