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
沈之砚在榻边缓缓坐下,阮柔正要下床,脚刚沾地,膝上一阵钻心刺痛,哎呀一声,险些栽回去。
他扶了一把,摁着肩不让她走,“阿柔说,我是混帐。”
他把手探进她披散肩头的乌发,修长五指理顺凌乱,轻抚上后脑,一寸一寸摸她的头骨。
阮柔像被拎着颈皮提在半空的猫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脖子不知怎么回话。
下一刻,沈之砚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说:“没错,我就是个混帐。”
他醒来后,发现离入睡并没过去多长时间,那场梦却像一辈子那么长,当他睁开眼,见着安静睡在身边的阮柔时,不禁泪湿双目。
这才发现,他刚才就一直在哭,枕下全都湿透了。
自从十岁那年离开别院,他再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夫君真的听错了。”阮柔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扭头看一眼漏壶,辰时早就过了,连忙站起,“我得去给母亲请安了。”
昨儿个夜里本该在祠堂罚跪,眼下却和夫君齐齐高卧,老夫人知道了,怕不是得打断她腿。
沈之砚低垂着眼,空了的怀抱升起一阵失落,惆怅良久,她那边都已拾掇好准备出门,他才像是醒过神一样,坐在床沿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
阮柔不解,在门边停住脚等他的话。
“不必去了,我先前已叫人去说过,你昨日跪得膝头受伤,今日就不去请安了。”
阮柔:“……”
何不早说,非要等她临出门才来这么一句,不知安得什么心,略一沉吟,到底心下不安,“这……不大好吧?”
他们母子关系是不怎么好,但明面上,沈之砚一向不会在孝道上行差踏错。
昨夜是老夫人亲口罚的她,他闯祠堂把她接出来,已是不敬,今日一早就该去寿安堂听训,接下来如何处置,全凭老夫人心意,他竟敢越俎代庖,真个就把事给拦下了?
“没什么不好的。”沈之砚也随之站起身,神色间淡淡的,“明日要去长公主的赏花宴,舒姐儿相看事大,你若因伤不能去,女眷那边堂嫂撑不起台面。”
“眼下母亲不会计较的。”
阮柔静静看着他,到了这阵,是真觉得他不对劲了。
他何曾将这些拐弯抹角的算计,这般毫不遮掩地说在明处过?
原来昨夜的要挟倒也不算特例,他这是撕下了体面,就不愿当个人了。
然而他不当人,她却不可,阮柔轻轻“哦”了一声,“那我去厨房看看早膳。”
说着,她提步出门,顺着回廊往后走,厨房也在后院,离得后罩房不远,忙忙往吕嬷嬷屋里走去。
半路遇见云珠,她唤了声夫人,凑近邀功似的笑嘻嘻道:“我一直等到天明,想着老爷会叫送水进去呢,你们昨儿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