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着张开双手,脚却像生了根一样,牢牢钉死在城垛上,如同笼子里被关久了的鸟儿,终于可以远走高飞,临门才发现,竟早已忘了如何展翼。
皇帝颓然松开抓住裙摆的手,胸中情绪翻涌,在亲情与权柄之间挣扎。
予她自由,还是放虎归山,更甚者,萧铎根本接不住,就让她在万众瞩目下粉身碎骨。
这个当口,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心意摇摆不定。
唯有裴琬莠,她已有了坚定的目标,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一柄小巧利刃滑至掌心。
沈之砚立刻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眉心一动,却又按捺住,转头看一眼身旁的人,状似无心开口:
“你说,闵泰他……会否临时变卦?”
严烁昨夜接到他的信,就去了临安大营,这会儿刚赶回来,他转过头,没注意到裴琬莠的动静。
“那就是个墙头草,裴安要是还活着,那他铁定吃里扒外,伙同逆王作乱,但如今人走茶凉,他正急着撇清,勤王这种天大的功劳,怎么可能白白错过。”
严烁和他师父温在礼一样,是忠实的保王党。
近来皇帝对沈之砚的逼迫,他都看在眼里,替他不值,私底下更是多有抱怨,但忠君护国这等大事上,严烁一向拎得清。
此时颇为沉重地,在沈之砚肩上拍了两下,对于他忠君之心不泯,感到一丝挟杂无奈的欣慰。
“若非你拿出新安卫的军报,闵泰指不定还龟缩老巢,绝计不敢来蹚这趟浑水。”
一顿,严烁不解又道:“诶,这消息你为何不直接递进宫,圣上见了,定不会再追究你擅自回京的事儿。”
沈之砚淡淡嗯了声,“沿路全是烨王的前哨,军报只得这一封,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事急从权,当然是先紧着援兵。”
“那是那是,报喜这种事,咱们沈大人不屑为之。”
严烁打了个哈哈,意味莫名又看他一眼,以他对沈之砚的了解,估摸着还有后手。
这时他才回头去看裴琬莠,“你也没猜到吧,这郡主竟是个假的,你说,这是不是翟天修搞出来的?”
沈之砚微一挑眉,“不然他为何杀秦献。”
“哦!”严烁拖长了调子,终于醒悟过来。
原来当日秦献死前,说的不是“修”,而是“秀”。
那时他想告诉沈之砚的,应该正是这件事——裴琬莠,并非当年他从京城带走的、长公主诞下的女儿。
沈之砚目光冷沉,注视前方那道黄衫背影。
派去延绥追查秦献的人,与他前后脚返回京城,带来秦献一双弟妹的口供。
他亦是由此,串连上所有的蛛丝马迹,也就是在两三天前,才确定下这件事。
原以为,这个行事狡诈、手段狠毒的女子,明知烨王一到便会事机败露,应当一早便溜之大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