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靠近书桌一看,阮青屿正把半透明的拷贝纸压在项目地形图上,大概摆着体块,纸张涂得异常潦草,也看不清什么。
阮工的手头功夫,果然是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进步,凌泽暗想。
“先手勾粗粗摆下,一会儿在上电脑上摆。”阮青屿仿佛是猜出自己的心思似的,突然冒了句:“政府给的设计指标还是挺宽裕,可以有好多设计方向。”
凌泽看着阮青屿,他说话时依旧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笔尖,完全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漂亮的海鸥唇一张一合说的都是项目工作,而同样的唇瓣,不到一小时前,还曾落在自己脸颊上。
凌泽感觉自己像空气般在阮青屿身边站了会儿,然后又隐形人般地在边上的沙发坐下。
他看着阮青屿开始操作电脑,十字光标挪得飞快,很快项目的总平面布置,就被排出了好几个不同的方案。
等了好阵子,他终于等到阮青屿站起身。结果没等自己说话,阮青屿先开口:“有个指标不对。”
然后他抱起笔记本电脑,径直走出房门。
凌泽又等了会儿,阮青屿也没再回到房间,他跟着走到阳台,俯视庭院。
日落已过,天光微暗,空气转凉。阮家一老一小正坐在小茶几前讨论方案,案边点着个小火炉。
阮青屿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指着线稿说着什么,蜷着肩,大概是冷的,阮院长边说边给阮青屿倒了杯热茶,阮青屿拿起茶杯,仰头就往自己嘴里倒。
仰头的瞬间,他发现站在露台的凌泽,便笑了起来,眼神忽闪着,像身后逐渐亮起的太白星。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阮青屿笑,可眼都还没来得及弯,对方已经又把头埋进图纸里。
凌泽便站在日落的凉风里,独自收回笑容,看了下时间,视频会议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他下楼和阮院长道别,说要回去开会。
阮院长客气地起身,把凌泽送到门口;倒是那个阮青屿,随便抬了下手,就当是再见,连最基本的目送都没有。
他的那双总是盛水的眼,倒映着的全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的图纸,CAD绘图软件里五颜六色的线条交织着,在他眼里彩虹般美丽。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眸子里,除了CAD彩虹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凌泽无声地叹口气,开上路虎,走了。
等回到自己房间,凌泽掏出手机准备接入会议时,才发现阮青屿给自己发了条微信。
阮螃蟹:晚饭自己吃,我忙完就去找你。
时间是两分钟前,就是自己离开阮院长的庭院后。
也行吧,虽然是被放鸽子,这比目送礼强。
凌泽按时进入线上会议间,会议内容挺多,散会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天色全黑。
凌泽翻翻客房餐单,已经过了晚饭的送餐时间。
他随便点了份三明治,填填肚子。坐在沙发上,按着手中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变换着频道,开始等待阮青屿的出现。
也不知这电视节目到底演了什么,演了多久,等到大部分频道开始都在播一些过时电视剧电影,阮青屿还没出现。
再往后,有些电视台只剩下英文字幕:谢谢观看,明天再见。
凌泽心想,这是哪国电视台,还没有一只阮螃蟹敬业,才几点就收工了,他起身洗了澡,又重新坐回沙发里,继续看着过时古早电影。
凌晨三点,太白星在黑蓝的天幕下,冲着凌泽眨眼,阮青屿还没出现。
再往后,凌泽迷迷糊糊听到的些声响,乞求的尖叫混着嘈杂的男声,他半梦半醒间想挣扎起身,却被束缚着脖颈不得动弹。
凌泽裹着浴袍,试图将人蜷缩得更小,他知道自己人在香格里拉山里,但脑海里却有声音在啸叫着,让他妄想走,四面只有海,哪里都去不了。
脑海里的画面混乱交叉,延绵的山麓,无尽的深海,可无论在那里自己都是被束缚得无法呼吸。
干脆就别呼吸。
刹时清脆的声响撕裂混乱,惊天动地的。
凌泽勉强往声音处侧脸,吃力地张开眼。
阮青屿正推开房门,踏着破晓的天光向自己走来,他身后,启明星在日出的霞雾中眨眼。
他开心地喊着:“凌泽,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