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难道又要像六年前一样不告而别?
阮青屿什么都管不了,他穿着拖鞋,急匆匆地跑下楼梯,冲出庭院,往着电瓶车的方向追去。
凌晨的草场空无一人,偶有虫鸣哇叫,电瓶车开得飞快,等阮青屿气喘吁吁地追到大堂附近时,已经找不到电瓶车的踪影。
大堂里灯火通明,阮青屿喘着粗气冲进大堂,里面竟只有桑吉一个人在前台,胸前依旧戴的是实习生的铭牌。
桑吉看到阮青屿,咧嘴打起招呼:“阮工,早上好。”
他看到阮青屿确实很非常高兴,那天他和阮青屿诉苦后,隔天自己的实习期便从三个月缩短到两个月。
因为集团重新调查香菜汁事情失误缘由,得出主要责任人应该是把桑吉临时调岗的后勤总监的结论;桑吉没有受过完整的餐饮部培训,程序疏漏出错是必然结果,惩罚措施也根据员工手册重新调整。
“桑吉,行,行李呢?”阮青屿问得断断续续的,又喘,头又痛的。
“你在找行李箱吗?要去机场的是吗?”桑吉问。
“对,行李箱,挂灰,行,牌的。”阮青屿连嘴都快张不开了,他的太阳穴马上要炸开。
桑吉照顾过阮青屿一夜,知道他体质易高反,看着阮青屿喘得话都说不清,赶忙拆了一瓶氧气让他罩上。
“阮工,你按着送气键,不要松开。”桑吉交代道:“行李箱已经被送到大门口了,你要拿东西是吗?我开电瓶车送你去,你先吸氧下。稍微晚点出来,外面冷。”
桑吉急匆匆地拿起车钥匙跑出大堂,从楼栋后门开出台电瓶车,在大堂前接到阮青屿。
电瓶车飞快地往酒店入口方向开,一直追到大门口的白塔边,却已经太迟,阮青屿坐在电瓶车上,眼睁睁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路虎,闭上双眼。
“阮工,不好意思,没赶上,他们出发已经去机场了。”桑吉抱歉地挠了挠头
“没事的,桑吉,我下车,自己走回去。”阮青屿说:“你赶紧开车回大堂吧,前台没人,被发现,你又要降级的。”
“我可以送你到大堂门口的,阮工,这不是顺路吗?”桑吉回答。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阮青屿现在只想独自安静待着。
“或者我把我的外套给您?外面很冷。”桑吉又问。
“谢谢,我觉得还好,不冷的。”阮青屿打着颤回答。
他直接跳下电瓶车,脚落地时,他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再往前一步,响声不绝于耳。
阮青屿借着电瓶车前灯,低头看向地面,依旧是平整的石板路,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自己掉在地上,稀碎了。
他一步一步地踩着自己的碎片,往客房走去。
香格里拉的夏夜,风真的很冷。
不单冷,还很狡猾,只往眼睛里吹,吹得阮青屿忍不住要冒眼泪。
阮青屿提着氧气罐,双臂交叉着抱住自己,哭是不可能的,六年前凌泽突然不见的时候,自己也没哭过,只不过是满世界找了好久,宿舍,教室,还有隔壁的南洋别墅。
上次凌泽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南洋别墅他房间的衣服,书本,都在的;所以一直以来,阮青屿总觉得凌泽是会回来的,就算不想找自己,这一屋子的东西,总是会有些能让他挂念的。
而这次,他是带着行李箱走的;北京这么大,不知道他住哪里,自己要去哪里找他?是不是可以去H酒管公司在的写字楼,不然问问晓培总也行,总是可以再找到的。
问题不大,阮青屿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阮青屿感觉大概是到房间附近的,因为他远远地看到有套别墅的露台,好大一串气球,正摇头晃脑地往下张望。
气球在露台灯下闪烁着暖光,像是墨蓝夜色海面的灯塔,引导着自己。
阮青屿抹了把眼睛,湿漉漉的,一定贴脖子的膏药味道太冲,熏得眼睛发酸。他咬牙抬手,发狠撕下膏药,痛得自己直发抖。
真的是太痛了。
回房间的路上坡,阮青屿一手提着氧气瓶,一手拎着药膏,低着头往上爬,他累坏了,连抬头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阿屿。”他听到凌泽在喊自己。
阮青屿,你真的是疯了,一会儿听到哗啦啦的碎片声,一会儿又是阿屿。
“阿屿。”阮青屿又听到一声,比先前更清晰。
他抬起头,看到凌泽正站在自己庭院门边,按着传声门铃轻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