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建于京郊青城山上,马车行至山腰便没法再继续往前,剩下的路由四人并行的小道变成一人独行的栈道。
却说玄都观自两年前大战之后并不缺钱,却没有拓宽上山的栈道,传言是观主荆从怕众弟子忘了修行之路的艰难险阻,遂只把路拓宽到山腰,剩下的盘山路约莫还有一个时辰路程,无论谁来了,都得自己走。
辰时初出发,午时一刻至山腰。
乔苑珠下了马车,给了银子叫车夫和阿青在路边等着,自己抱着襁褓下了车。
一路往上虽是羊肠小道,但路算好走,遇到几处岔路,均有碑石引路,虽雾气缭绕不甚看得见什么山中美景,却不至于迷路。
乔苑珠正埋头走着,突然有一稚子声音传来,问道:“小娘子可是要去玄都观?”
乔苑珠也没多想,答道:“是。”
又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一路上并没有稚童同行,专心赶路也未对问询存疑,现下稚子的声音消失了,转头也不见路上前后同行的路人,前头的路莫名分出了五个方向。
根据乔苑珠的经验,她这是遇上邪物了。只是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玄都观坐镇的山上,竟还能生出妖邪。
妖邪分出的五个方向,雾气缭绕,藤蔓丛生,均不可见前路如何。
通常情况下,面对此等境况,寻常人都会认为选对则生,选错则死,便会认认真真分析起来该选哪条路,殊不知妖邪多狡黠,引诱你选路,你便跳进了它的陷阱,生路早已被斩断。
乔苑珠顿了顿,悄悄在袖中捏了诀,转头便朝来路去!这妖物,看似给了你选择,实则蒙蔽你的心神,让你忘了还有来路,应了句佛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都不选!才是上策!乔苑珠拔腿开跑。
周遭事物开始扭曲,连脚下的路也凹凸不平,来时的路绝不是坦途一直向前的,如今乔苑珠却是奔在一条笔直的小道上。
突然数条树枝藤蔓从身后朝她袭来,乔苑珠聚出灵焰朝身后丢去,只听得呲啦的声音,藤蔓吃痛,果然朝后缩了缩,妖物哪里肯放过她,又放出无数藤蔓,四面夹击!
突然,一条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脖子,忽得一收紧,乔苑珠瞬间失了平衡,眼看就要面朝前摔倒在地,可怀中还有小婴儿团子,乔苑珠只好勉力侧转过身,用手肘撑地堪堪将婴儿护住。
眼看藤蔓又要迎面袭来,乔苑珠难以抵挡,又不能伤到怀中稚子,正准备放出金蟒,就听得利剑破空的声音,藤蔓瞬间被斩成几段,一道符纸如同羽箭,腕力十足,擦着乔苑珠的脸呼啸而过,直直朝藤蔓的方向飞去,听得一道颇为好听的男声叱道:
“小小妖物,还不速速现原形!?”
“章道长?!”乔苑珠讶道。
徐枳也从树上纵身跃下,搀起乔苑珠,又将襁褓抱起。
另一边,妖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周遭幻境一一褪去,眼前又恢复了上山的路,一只形似青蛙头戴绿叶约莫半米高的小妖物从林中踌躇步出,颓丧个脸,躲在一颗大树下,探了个脑袋出来瞧。
徐枳也微嗔道:“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一扎着双髻,身着道裙的小丫头扭捏着从树后挪出来,颤颤巍巍道:“小娘子,都是我的错,我的宝瓶今早不知怎的摔碎了,所以库库才逃出来了。哦!库库就是那边树下的那只应声虫!我不是故意的~库库它也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身量娇小,看着像只有十二三岁,唇红齿白,脸蛋跟阿青一样圆乎,白乎乎像嫩藕,糯米团子一样,乔苑珠瞧着心生欢喜,把她当作小朋友来哄,道:“小道友叫什么名字?可喜欢糖葫芦?”
徐枳也很是无语。
打量着,乔苑珠手肘衫袖都已磨破,微微的有血渗出,还能腾挪出空闲跟阿萝插科打诨。再一瞧,自己怀中襁褓包着的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婴儿,竟是上次吾亥山的魂体,悠悠的还泛着青光。
上次因这小娘子私自替他应下事情,毫无半点边界感可言,且她身上诸多谜题未解,心里弯弯绕颇多还半点吃不得亏,看着像小白兔,反咬时倒像小老虎。想让她吃吃瘪,逗她要一换一,一个人情买一次超度。当时但凡她再多说两句,他便帮她将这魂体收了,没成想她竟以为他真想收回人情,思量一番带着魂体走了,此时他已经开始迷惑,他对她的评价是否客观准确。
歪打正着,魂体惯来难以应付,加之她定不想暴露妖术,又哪里敢找其他道观的道长帮她施法,恐怕只会被人当作妖女送往官府。
不出三日,她必定会再来找他。
但他确也没想到这小娘子如此倒霉,头回上山就遇上阿萝放跑了邪物,搞得一身狼狈,心里也有一丝觉得愧疚。
“我叫阿萝!糖葫芦嘛,我的最爱乃是东街唐记家的!他家山楂又大又甜!”阿萝甜蜜的回忆着,舔了舔嘴角的口水。
见到乔苑珠的胳膊在流血,伸手在怀里掏了又掏,掏出一个绿釉瓷药瓶塞入乔苑珠手中,道:“娘子的手既是库库弄伤的,便是我的责任,这是我阿兄给我的伤药,用了伤好的极快,还不会留疤!”说罢看了看徐枳也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