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么坏,偏又“重感情”。
他杀了父母,却留着父母亲手为他制做的东西。
他把两个徒弟玩弄于股掌,却又忍不住怀念那些旧时光。
亲情,师徒情,道侣情……他辜负了所有,偏偏每一样都能够破他心防,成为他的破绽。
洛洛实在不懂这个人。
她的疑惑落在李照夜眼里,他抬头望天,笑:“他呀,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洛洛不理解:“……他那样的人,还能算普通吗?”
“普通啊,怎么不普通?”李照夜拖着长长的调子,“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做好人呢,他生怕吃亏,做坏人呢,他又坏不彻底——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洛洛:“……”
好像有点道理,但明显不太对劲。
“哎,”李照夜用肩膀撞了撞她,“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
他挑眉睨她,唇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容:“就赌他是不是个普通人。我说他是。”
洛洛慢吞吞眨了眨眼,配合道:“那我赌他不是?”
“行。”李照夜笑,“你输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
“……哦。”
*
洛洛跟在李照夜身后,看他走进流光阁,掏出清虚的尸体,放在光秃秃的床榻上。
他抬手点住自己额心,捏碎幻魂玉。
第二次施展梦魇魂术,李照夜已经很有几分老练的样子。
“给他做普通人的机会,你看他普通不普通。”
他反手一抓,带着洛洛神魂出窍,潜入一方烈日灼灼的世界。
“这是……”
洛洛发现自己又有了翅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回锅肉。
变成了蚊子的洛洛很熟练地悬浮在半空,扭头打量四面八方。
她一眼就看见了李二苗。
这是那一段饥荒逃难的记忆。
李二苗跟在父母身边,嘴唇干裂,脸颊凹陷,连喊饿的力气都没有。
在逃荒的人群里,李二苗的父亲就像个天神一样——庄稼汉身体健硕,手里还拿着镰刀。
没人敢惹这一家三口,他们虽然虚弱,但比起旁人还是要好很多。
李二苗的目光不停地瞥向路边那些锅。
锅里滚着沸水,上下翻腾着一块一块肉——连骨带肉,看起来很瘦很“柴”。
显然不好吃,并且一望就令人作呕。
但他实在太饿了,饿到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本能地用手拽父母的衣衫,扒拉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那些锅,无声地暗示乞求。
父亲叹口气,用身体挡住自家孩子的视线,哑声安抚他:“走到前面山里就好了,你阿爷从前挖到过一种根茎,可好吃呢。”
李二苗抿住嘴,委屈地别开眼睛。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