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他人躯壳者,当诛灭神魂,被褫夺肉身的那个人,贺兰珏甚至还欠她一条命。
贺兰珏知道自己错了。
爱上郑雪吟,还执迷不悟,本就是个错误,他无法抹除错误的本身,只能循着错误的步调继续走下去。
一步错,步步错。
从云俏到那个名叫婉儿的炉鼎,包括林墨白、戚语桐、高仙玉,凡是知晓郑雪吟夺舍的,都被贺兰珏用了禁术,抹除了这段记忆。
不徇私的贺兰珏,这辈子的私心都用在了郑雪吟的身上。
“我并非有意夺舍,哎呀,解释不清了,我这个情况很特殊,夺舍这个说法不能放在我身上。”郑雪吟着急。
“我知道。”贺兰珏温柔地接了她的话。
郑雪吟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贺兰珏的意思。
其实很好理解的,如果郑雪吟是主动夺舍,不会执着于“回家”二字,从种种迹象来看,郑雪吟是被迫寄居在这具身体里。
并非主观,尚情有可原。
“我的经历对你来说可能有点离谱,为防止我骗你,不如你自己来看。”郑雪吟跪坐着,直起身子,将他的脑袋按下来,与自己额头相抵。
在灵力的催动下,两人识海交融,贺兰珏的意识化作一缕轻烟,探入了她的内心世界。
大片的雾如江海涌动,贺兰珏被一股力道推着,穿过薄雾,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耸的摩天大楼,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狂按喇叭的小轿车,熙熙攘攘的人群……
繁华、喧嚣、拥挤、忙碌,所见所闻,颠覆了贺兰珏的认知。
“这便是我的来处。”郑雪吟的声音在贺兰珏身后响起。
她穿着贺兰珏从未见过的怪异服饰,薄薄的一片纱,剪裁成紧贴腰线的款式,宽大的裙摆及至膝下,胳膊、锁骨和小腿,大片的肌肤都露在外面,比极乐宗的女修穿的还要暴露。
眼前这个影像应该是郑雪吟的本体。
奇怪的是,郑雪吟的本体与郑雪吟寄居的身体有着相同的容貌,细微的差别在于寄居的那具身体被他精心调养着,肤色更为细腻柔和。
不止郑雪吟这样穿,街头来来往往的女郎,有很多和郑雪吟穿的一样,在贺兰珏看来极为不体面的披头散发,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时尚。
“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郑雪吟掌中出现一本书,说话间,灵光托举着那本书,飞落在贺兰珏的掌中。
“这是?”
“你可以理解为……你们的命书。”
贺兰珏翻阅着那本书。
两个世界的文字出自同一体系,这些简体字并不妨碍他看懂书本里的这个故事。
命书中的贺兰珏注定要在郑雪吟的手中死上一回,这是他的劫数,唯有如此,方能勘破大道,坐地飞升。
“在我进入你的世界前,这些文字就是你们的本体,命书中记载的郑雪吟脱胎于我,我只有扮演着她,沿着命书为她铺设好的轨迹走到终结才可以回家。变故出在你身上,阿珏,是你挣脱命书,留住了我。”
贺兰珏的目光反复描摹着那些文字。这些真相如同一碗陈年烈酒,猝不及防灼了他的心口。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内心世界吧。”郑雪吟快步走到贺兰珏的面前,踮起脚尖,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眉心。
贺兰珏的识海里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郑雪吟被这片海水包裹,像块沉重的烙铁,不断往下坠。
海水挤压着她的胸腔,褫夺了她自由呼吸的权力,她拼命地划动着双臂,想要挣脱海水的束缚,却始终改变不了下沉的命运。
她放弃了,任由自己落到海底,坠入少年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