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这?些房舍大部分是您说的宿舍大通铺,每五人一铺,十人一间,每间都?有自己的队长,负责他们宿舍里的整洁巡检;每一层楼有组长,每日就?寝前轮流检查,看有无违规之人;每一栋小楼有楼长,负责整个?楼的安全和卫生?情况,以此层层分派下?去,没?有不服的。”
这?主意倒是孙主簿自己想出来的,根据从石千户那?边看到的整治兵丁的手段也应用到了那?些流民身上,倒是也弄的井井有条。
秦修文赞许地点点头,示意孙主簿继续汇报。
“至于另外那?五栋小楼,我?们修建成了小两室和小三室,按照大人的意思也给他们讲了,以后可以靠着这?期间立下?的功劳积分换取。”
秦修文当时说的功劳积分分为三点,第一点是对建设房屋有建设性意见的,比如可以安全地将三楼砌成四楼;第二点是对耕种提升产量有帮助的;第三点则是对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有所发明创造的。每提出一个?经过试验是可行的点子,都?可以获得一百积分,如果没?有这?些功劳积分,那?么就?是靠自己的平日积分,按时完成每日所有的任务,就?可以获取一积分。
两百积分可以换取一套两居室,三百积分可以换取一套三居室。
当然,若是发现有违规之处,也会扣除积分,第一次发现扣除五分,第二次发现扣除十分,以此类推,积分清零后就?不允许再待在此地。
关于会扣除积分的事?情,孙主簿用大白话写成了条子,让所有人都?牢记背诵,是所有人万万不敢去触碰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流言纷纷的时候,孙主簿没?有忧心底下?那?些流民,只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所有人都?被规则束缚着,明明前方就?是希望,没?有人想要再次陷入那?种衣不裹腹、家不成家的地步。
所以那?些人当时都?是坚定的秦修文派,孙主簿在情况最?坏的时候,半夜无人的时候,脑海里都?升起?过到时候秦大人振臂一呼,这?一万余众就?能誓死跟随的画面。
当然,这?是绝对的大逆不道,孙主簿也不过是那?一瞬的想法,转而就?把自己吓得够呛。
城中那?些妇孺流民管理暂且还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对这?些青壮,秦修文的管理条例一条条下?发,恩威并?用、奖惩分明,俨然比之军队还要严格,石千户带着兵甲在此驻守规训之余,都?感觉所获甚多,有些招数忍不住偷偷记了下?来,准备回去之后也进行推广,好?把越来越松散的兵丁管理严整一些。
两人说话间,就?准备走下?城楼,再去那?些小楼处亲自检验一番,却见季方和步履匆匆地爬上了城楼,向?秦修文和孙主簿二人行来。
待季方和走至近前,拿眼看了一眼孙主簿,孙主簿轻咳了一声,对着秦修文一拱手,就?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空间来。
“大人,事?情都?办好?了,拢共花了一千两银子,都?是按照行情价收的。”说完,季方和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和铺子的房契递给秦修文。
秦修文接过手略翻了翻又递还回去,让季方和收好?:“是今日出的卫辉府?”
季方和点头:“对,他们扶着棺椁,上午交接完拿了银子,即刻就?动身了,此刻想必已经上了船,顺着卫河南下?了吧。”
李明义老家在永州府,如今李明义的家产已经全部被抄了充公,他名下?的房契、地契也被卫辉府的官员富绅们以极低的价格一抢而空,只有他老妻个?人名下?的一些田地和铺子得以保全,是可以出售的。
只是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知道李明义遭了难,李家人三代以内是翻不了身了,他们一家老小是必要回老家安置的,这?个?时候愿意出手收购的人,都?是听到风声来趁火打劫的,给到的价格是压了又压。
秦修文听闻此事?后,就?命季方和从他的私库里拿出银子以市价收购了这?些铺子和田地。
季方和知道自己和秦修文不方便出面,只是派人暗中交接了,那?李明义老妻一听人家愿意以市价收购,一开始心里还担惊受怕,就?怕又是别人挖的坑,但是见对方拿出真金白银来买,这?才松了口,等?到一过户完,收完银子,是一刻也不敢在卫辉府多待,马上启程就?走,等?到上了船,才卸了心中的一口气。
一千两银子在以前可能对李家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绝对算是救命的钱,一家老小的安置,在老家要如何过活,可就?指着这?点钱了。
靠着这?笔钱,若是简朴些,心中有成算,李家人就?算不能再入仕,但是只要立起?来,也能过的不差。
“大人,其?实您这?么做,就?是李家人知道了也未必会感谢您。”季方和办完了这?事?,心里也有诸多唏嘘,忍不住对着秦修文道。
他是亲眼看到过李家是如何被查抄的,也听到李明义的老妻如何扶着棺椁哭的呼天抢地,口中将秦修文骂得一塌糊涂的。说实话,当时秦修文让他去办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是为秦修文感到不值的,但是出于对秦修文的信服,他没?有提出异议,知道事?情结了,他才感叹了一句。
秦修文长身玉立,青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清雅,腰间用革带束紧,显得身形颀长,白色交领上方的喉结微微滚动,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方和,你说我?们走这?一条路,是不是荆棘丛生?,有时候难免看不清前方是福是祸?若是光我?们自身也便罢了,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争的是权,斗的是利,赢了我?们光宗耀祖,输了那?也不枉来人世?间一趟。只是那?些后院女眷,又何其?无辜?”
秦修文前面几句话听的季方和连连点头,只是说到女眷的时候,他愣了愣——季方和目前也尚未娶妻成亲,虽然家中母亲一再催促,他心中也想过,左不过这?两年就?得娶妻生?子,但是在还没?有成家的时候,他确实心中还没?想的那?么远过。
但是一联想到李明义的老妻,哭的如此撕心裂肺,想到李明义的大儿子被革去举人功名,他的妻子似乎也是哪家的官家小姐,萎顿在地的模样,季方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男人们在名利场上争权夺利,女子就?算享受到了那?点荣华富贵,可是等?到因为男人的决策失误,整个?家族一朝颠覆的时候,最?后的苦果却是女人们在承受。
如李明义之妻,她失去了丈夫,三个?儿子包括她的孙子再也不能行科举之路,还要面对自己丈夫生?前政敌甚至是同盟的刁难,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此地,还得强打起?精神,安顿一家老小,不能自己先倒下?!
有的人一走了之,有的人还要继续痛苦地活着,收拾所有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