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除此再没有声音。幽黑山道,不见半点光芒。可即便光线再暗,修士们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东西。两名怨灵修士正值守在区域边缘,他们盘膝打坐,一边恢复着力量,一边放开神识注意着四周。忽的,两人忽然感到了些异常,便同时睁开了眼。细细去察觉,好像风雪声里多了点脚步声。“怎么会有脚步声?哪儿来的?”“修士御剑乘风,只有凡人才会步行,但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偏僻的地界,又有哪个凡人会来?”两名怨灵修士一边说着,一边循声看去。那山道上确有一道身影,撑着把黑伞,从风雪长道的底端走来,拾阶而上,不缓不急。两人摸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颇为诡异。其中一人也不忙着攻击,而是扬声道:“什么人?”来人却不说话,只是如旅人般走着。另一人神色动了动,眸子里闪过警惕,右手一压,覆盖黑膜的长剑顿时浮空而起,有着风雪的掩盖,这个动作算是无声无息。就在这人准备出手的时候,那撑着黑伞的人停下了。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而扬,来人抬起面庞,也未说话,只是周身忽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怨念气息。这气息如此的磅礴,如此的刻毒,即便令两名怨灵修士都有些骇然。“这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气息。它属于未来,而不属于现在。”“难道是”两人心底忽然有了答案。那准备出手的怨灵修士急忙收起飞剑,另一人也肃然而立。这两人心底充满了震惊与惊喜。这这来的大人身上的怨气竟是远远超过了怨主,而这般凝聚的怨气,这般强大的力量,只有那恐怖的古主才会有。古主是比怨主更强的存在,这样的大人物竟是提前降临了么?怨灵们在高维同属一体,在其中虽然没多少上下之别,但是位阶如果存了明显差异,还是会表达敬重的。这两名修士急忙道:“见过大人!”夏极抓着银发随手一卷,就在末端扎了个小辫子,以免风吹得太乱,然后道:“这里谁是领军的人?”其中一名怨灵修士道:“是怨主梼杌。”另一名怨灵修士道:“我带您去见他还是我去告诉他您来了?”夏极道:“我去见他。”“是,那请您随我一起。”一名修士便是御剑而起,正要起飞,他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带一下我。”这修士:???不是,您这么强还要人带?这“带”又有何深意?正想着的时候,夏极已经站在了他飞剑上,“走吧。”那修士满脸困惑,他忍不住问:“您不会御风吗?”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也无法明白的话夏极道:“不喜欢而已,走吧。”这怨灵修士只觉得古主不愧是古主,实在难以揣度,他也不想了,便是掐指一点远方,飞剑腾空而起,载着两人往这雪山的深处飞去。未几,飞剑已经落在了一处冰冻的溪流前。到了此处,夏极也不需要人去介绍了,他直接散发出古主的气息,覆笼而下,一众原本还戒备这的怨灵修士顿时之间都放下心来。而正在木屋的梼杌则是吃了一惊,随即狂喜,他喃喃道:“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有古主成功降临了?”要知道即便黑潮修士们曾经让不止一人落名于“真箓”,但是,怨灵们把天道的压制想得简单了,没有达到十五境的躯体强度,根本不足以承受哪怕古主的降临。而现在,整个天地最高境界就是十四境。十五境要等到下一个杀劫才会有。所以,这三四百年里,真箓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怎么会怎么会有古主大人成功了?!”梼杌开心极了,那一张沐浴在黑气里的脸庞忍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天害我黑潮一族,但如今却有古主于此时成功降世!而有了古主大人,今后这百年的时光,黑潮一族足以统一人类了!今后可以集并人间力量,壮大我黑潮,再联合那入侵天道,杀死这贼老天!”他近乎虔诚地仰望着虚空,“无数年的怨恨,终可可得归宿了!”梼杌循着那气息,兴奋地推门而出,他看到了那冻水之前垂手而立的男子。男子银发,手抓着垂落的黑伞,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梼杌走到他面前,瓮声道:“梼杌见过大人。”夏极侧头看了看身侧,这梼杌全身黑气焚扬,是个三四米高的巨人,他忽然笑道:“梼杌,喝酒么?”梼杌:???夏极也不多说,从怀里抓取两瓶高浓度烈酒,一瓶八十文钱的那种然后丢了一瓶给梼杌。梼杌愕然了下,但是,古主所赐,他也不敢推辞,于是便接过瓶子。,!但他实在没喝过这玩意儿。夏极看了他一眼,双手拈起酒木塞轻轻一拔,凑着冰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凑到唇边痛饮了一口。梼杌有样学样,也喝了起来,喝了两口,品鉴了一下,只觉得和水没什么区别,于是道:“没味儿。”夏极道:“那是你生命层次太高了,只要降低一点,就可以感受到这酒的味道了。酒在凡间,常是浇愁之物,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然而终究可以喝个痛快了。”别人若是和梼杌说这些,梼杌早一个巴掌呼死那人了。可他如今眼前的,乃是古主大人。于是,梼杌虽然还没信,但觉得可以试一试,毕竟怨气太浓也是一种煎熬,也让自己不舒服,能稍稍缓解也是好的。但,谁没事会无聊到去降低自己的生命层次?梼杌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察觉到面前银发男子好像全然没有力量,若不是那一身散发的古主气息,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了。他悟了。“大人,你难道是降低了生命层次?”夏极也不回答,只是又饮一口酒,酒中滋味,就是红尘滋味,如刀割心,伤一次就缓一次,痛得多了就不觉得痛了。梼杌彻底悟了,他看大人喝的这么香,心底也对酒这个玩意产生了十足的好奇。于是,他周身涌出了浓郁无比的业力,业力黑潮想着他自身碾去,是的他生命层次开始飞快下降然而,梼杌这种怨主终究还是太强了,他无法彻底降下来。夏极温和道:“我帮你。”说罢,抬手一点,宛如浩瀚海洋的业力飞快涌入了梼杌体内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没多久,梼杌的生命层次就降低成了一个人类。夏极右手于虚空勾勒,画了一个类似于封印之类的符箓直接拍在了梼杌身上。从今往后,只要梼杌没有自己强大,他就无法主动破开这封印。梼杌这时候已经饮下了一口烈酒,那酒水冲入他喉中,然后在五脏六腑里燃烧了起来,那许多怨气都在这麻木里得到了释放,就如一盆冰水浇在了罪业的火焰上。梼杌舒服地长叹一声,“还是古主大人知道的多。”两人坐在这冰冻的数十里溪流前,一口接着一口的饮酒,而饮了一会儿,梼杌居然不胜酒力,开始说胡话了。而因为生命层次降低的缘故,他的躯体竟然开始缩小,直到变成了一个男孩的模样原本那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搞笑。夏极坐在风雪里,抬手随手点出一道气罩,罩住这男孩,以免他得了风寒感冒。随后,他就开始静静饮酒想了会儿,他一把抓起醉酒的梼杌,便起起了身,在众多怨灵修士一脸问号之中,向远处而去。次日。梼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拎着。黑狗白狗般的泥石山道,在眼前不停倒退。他强忍着晕眩,侧头看了看,只见一只手臂在摇来摇去,而他就随着这摇动在摆来摆去。他还有些宿醉,但更多的是茫然。“我我怎么了?”他警惕地侧头,却发现全身酸痛,他强忍着这痛,看到了一个微笑着的银发男子。这正是古主。“古主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还有为什么我的力量恢复不了了?”梼杌一肚子问号。夏极很坦诚地说:“昨天我把你封印了,以后只要你没有我强,就没办法主动挣开着封印了。”眼看着梼杌一脸懵逼,神色复杂,夏极急忙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成了凡人还是可以修炼的你就把自己当一个交流生吧,这样就可以促进黑潮修士与人类修士之间的友谊。”“交流生??!你你卑鄙无耻!”梼杌: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似乎是自己和眼前的古主齐心协力,一同封印了自己。他只觉怒火中烧,血气上涌,“啊”地一声大吼出来。然而他的吼叫没有带来半点能量波动,甚至连风雪声都没有压过。愤怒的怨主终于爆发了,他悬空在夏极手上摇来晃去,然后终于一脚就揣向夏极。但这般轻飘飘甚至连真气都没有的一脚,怎么可能踢到夏极?梼杌自己都没想到能踢中。他只是费解。然而啪!他踢中了。神秘的银发男子居然发出一声痛呼,好像真的很疼。梼杌又呆了,“你你自己的生命层次也低了?为什么?这难道是我们黑潮的新计划?可是,人类修士已经快被灭了!”夏极道:“毁了宇宙,我们是不是也不存在了?”梼杌点点头。夏极道:“所以,不能毁。”梼杌:???“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我的意思。”,!梼杌悟了卧槽,黑潮高阶居然产生意识分裂形态了。这居然还有一部分高阶位的存在要保宇宙?他自然不会想到所有黑潮里就眼前这一位存在着分裂意识。梼杌道:“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怨恨,根本无法化解,不灭了这世界,心中怒火何以安放?”夏极道:“我也不知道,先借酒浇愁吧,我总会想到办法的。好了,现在我要带你拜师了,你如果没有别的老师,今后就做我的学生吧。”梼杌试探道:“要不您先把我的封印给解了?”夏极摇摇头,笑道:“你怕我教不了你吗?”梼杌心想,我们的力量最强之处在于不死不灭,你有我也有,其他的力量也不是学来的啊。他刚想着的时候,夏极忽然停下脚步。正无奈在半空晃着的梼杌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随着夏极的目光看去,却见到那坚硬的山石里居然生出了一根光秃秃的枯枝,那枯枝顽强地从石隙里挤了出来,但却又碰到了凛冬,于是又不得不承受着极度恶劣的环境。命运对它可谓是无比的不公,但它的生命气息虽然微弱,但竟却还活着。夏极问:“你觉得它能修炼吗?”梼杌擅长毁灭,但却不擅创造,他盯了半晌摇摇头,但却有点头道:“如果用人类的善业去浇灌,时间长了说不定可以,但希望不大,毕竟这等东西是无法修道的。”夏极抬手,一指点向那枯枝,他背后浮出奇异的三条鱼儿,三鱼如是道尽一切的三相。一者黑鱼,一者白鱼,还有一者这是不动不变的虚无之鱼。而他指头上,恐怖的纯白业力凝聚着,让梼杌忍不住震惊咂舌。旋即,他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那枯枝,如是摸着孩子的头。夏极轻轻道了声:“还不醒来?”然后梼杌瞳孔骤然大睁,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他眼中,那根本不可能修道的枯枝竟然在迅速变化,先是生出了手脚爬出了石隙,继而那躯体之内的一切竟是在缓缓改变。他听到了汁液流淌的声音,又听到了心跳的声音。而那有着手脚的小树躯体在快速充实,在几个眨眼的功夫里,竟然已经化出了形体。只不过这小树实在不知道要化成什么样,又不敢化作它创造者的模样,于是就化成了还是男孩的梼杌的样子。夏极一收指,丢出一件衣服给那光溜溜的树妖,侧头看向梼杌道:“你看,其实是可以的吧?这小树妖,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你的双胞胎了。”:()皇兄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