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面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万历显然是看到了王泉的表情,面色有些狐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何必吞吞吐吐?”
王泉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磕头:“陛下,奴婢不?敢说话,奴婢才疏学浅,如何能妄议国事。还望陛下赎罪!”
万历审视地?看了一眼王泉,嗯,这个人不?是一个老面孔,自?己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叫王泉,随侍的宫人太多,万历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名字。
能被万历记住名字,说明这个人是有点过人之处的,此时万历心中十分愤慨,想要和?人交流,所以就直接道:“朕恕你无罪,你先说说,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王泉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着玉石铺就得地?面纹路,有些忐忑地?回答道:“奴婢是想说,那?些东瀛人怎么会?这么蛮横不?讲道理,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如此,好让陛下按耐不?住,到时候再引起两国纷争,这些东瀛的什么浪人、武士就更?有理由跑到大明作乱了!”
王泉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看向万历,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如同女子一般的楚楚动人之色,因为?肤色极白,眼眶红了之后就更?显得他可怜哀悯:“奴婢家?乡就在定海县,饱受倭寇袭扰之苦,几次差点死于?倭寇刀下,也?是因此才抛家?舍业一路逃难到京城,入了宫后有了陛下的庇佑,才能苟且偷生至今。今天奴婢本不?该多嘴多舌,实在是心有余悸,想到了往昔,才忍不?住说了刚刚那?些话,不?过奴婢见识浅薄,愚昧之言,还望陛下赎罪。”
王泉的相貌,完全脱离了男女性别,哪怕万历看多了宫中绝色,此刻也?对王泉生出了一丝怜惜,尤其是王泉说起家?乡往事的时候,感情真挚,让万历也?忍不?住一起感慨了起来?。
同时,万历心中也?在深思:是啊,东瀛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如此施为?,会?不?会?这就是一个计呢?
若是自?己为?此大动干戈,会?不?会?就中了这些人的奸计了?
万历的怒火被熄灭了一些,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秦修文的宫牌是万历亲赐,无需禀告,就可以直接入宫,等到秦修文被引入御书房偏殿等候的时候,一位御书房外间洒扫的太监进来?上了一盏茶,恭敬道:“秦大人,请稍等片刻,奴婢已经派人去?通报了。”
很快,秦修文便被传唤进御书房,一扫御书房内只有王泉在里面伴驾,同时王泉看到秦修文的时候,瞳孔一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但是转瞬即逝,马上就低垂下头,束手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秦修文行过礼之后,快速说了一番东瀛人的闹事之举,万历坐在上首,头疼地?挥了挥手:“这事朕已经知道了,但是说到底,这伤的还是朝鲜人,咱们自?己人伤的并不?太重,若是以此来?大动干戈,显得我们大明实在太过斤斤计较,若不?然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秦修文微微愣了一下,这和?他的预判并不?相符。
万历如今被秦修文灌输了想要在海上称王称霸的概念,同时也?知道终有一天要和?东瀛对上,这是他们在东海区域的最大敌手,同时也?要一举解决大明东面沿海地?区的倭寇袭扰之乱。
在秦修文的吹捧和?肯定下,万历如今的是充满了雄心壮志的,同时因为?收复吕宋的极大成功,万历甚至是有些自?负地?。
一个自?负的人,如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谨慎起来??
按照思维逻辑,万历应该是怒不?可遏,要求狠狠惩治一番东瀛使团才对。
是什么让万历平息了怒火,甚至采用保守的手段去?处理这件事?
东瀛人闹事的事情就发?生在午膳期间,石飞羽就在现?场,事发?之后马上就回来?禀告给他了,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进宫,就算万历比他早一步知道消息,这个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那?么,这半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是谁在万历耳边说了什么,从?而打破了他对万历的预设?
肯定是有人影响了万历!
时间如此短促,只有可能是两拨人,一拨人是来?报信之人,另一拨人是在万历身边伺候的宫人。
报信之人秦修文尚且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在万历身边伺候的宫人,看眼前?这个样子,只有王泉。
但是王泉是自?己人。
疑虑重重,但是此刻不?是抽丝剥茧的时候,秦修文将嫌疑者锁定之后,马上进入了和?万历的谈话之中。
“陛下,微臣认为?,不?能就此轻轻放过,一定要严惩东瀛人!”秦修文马上将自?己的结论放了出来?,万历略微蹙了蹙眉头,王泉的话先入为?主,他如今确实有些举棋不?定。
见万历不?吭声,秦修文容色肃正道:“严惩东瀛人的目的,并非找回大明的颜面,而是要让朝鲜人知道,大明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让朝鲜人明白有大明的保护,他们无所畏惧。东瀛人今日确实是故意挑衅之嫌,作出这般姿态,若是我们不?马上发?难,恐怕朝鲜军心不?稳。”
万历刚刚想到的一直是大明的颜面,确实根本没有考虑过朝鲜这个小弟,被秦修文这样一点,才想起来?东瀛之前?给朝鲜寄送的两份让朝鲜投降的国书!
当?时所有人包括万历都觉得这只是东瀛的狂妄之言,但若是将今日这事串联起来?,那?么东瀛的种?种?奇怪做法,就都说得通了!
万历一时之间,面色大变,甚至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目光隐晦的扫了王泉一眼。
差一点点啊!自?己举棋不?定间,若是采用的是保守观望之态,说不?定就要酿成大祸了。
秦修文说完这段话后,一直在严密监视着万历和?王泉的表情动作,抓住每一丝不?可漏过的蛛丝马迹。
王泉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普通宫人在旁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立于?一旁,原本秦修文都以为?自?己可能多心了。
可是就是万历那?隐晦的一撇,让秦修文目光一厉,但是他没有将目光多放在王泉身上,而是恳请万历速速派兵,严惩东瀛使团。
万历也?知道,若是要惩处东瀛使团,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立马就下令锦衣卫指挥佥事李文贵前?来?,带千户包围会?同馆,让东瀛人交出闹事者,若是执意包庇,那?就全部羁押!
李文贵接到命令后马上就去?安排,君臣两人又说了一下接下来?的部署,秦修文这才离去?。
一直站在万历身后,头都不?敢抬一下的王泉,一直到秦修文告退了,才敢抬起头来?看向秦修文的背影,身上的宫衣内里早就被冷汗浸湿,贴在了皮肉之上,哪怕如今已经七月了,王泉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这个秦大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