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佩斯利也阴森地笑了,甚至因为?格雷的这句话稍微缓和?了一些?怒火。她?笑着走出门,又贴心地把铁门重新拉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与车流中。
安迪终于松了口气。此时他已经搞明白,格雷的暴露似乎和?他脱不?了干系。漫画家紧张地搓了搓衣角,没敢去看格雷,有些?手忙脚乱地去开门:“既然如此,我也先走了,我得去和?猫商量一下裂缝的事……”
很快,漫画家发现,这扇铁门似乎拉不?开了。
他使?劲拽了两下,但大门纹丝不?动,他迅速松开手,试图传送出去,但仍然留在原地。安迪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求助般看向?格雷。格雷也有些?不?明所以。没等两人搞清楚状况,整个枪店四围的墙面开始轻轻颤动。
那不?是建筑,而是货架在动,或者说货架上的枪在动。那些?黑色或者银灰色的武器迅速变得滚烫,提高了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成滚烫的铁水。
但枪械并没有融化。它?们在同一时刻发生了无?法逆转的形变,数百只枪化成数百只巨大的黑影,刚一获得生命就开始扑棱着翅膀横冲直撞——所有的枪都变成了蝙蝠。它?们拥有细长的耳朵,尖锐的牙齿,宽阔的翅膀扇动时会带来一阵冷风——就是那种令人害怕的蝙蝠该有的样子。
在铺天盖地的蝙蝠的海洋中,安迪开始放声大叫。在尖锐的叫喊声里,隐约还能听见格雷愤怒到极点的呼喊声:
“——佩斯利!”
————————————
马特在地铁靠后的车厢里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对于纽约的地铁来说,所谓的“僻静”必须通过比较才?能显现出来。好在相?关的管理单位工作过于繁忙,车厢里的灯坏了也来不?及修缮,使?得这节车厢看上去阴暗又潮湿,除了看不?见的残障人士,几?乎没人会走进去。
马特没有找座位坐下。他靠在车门上,手上捏着一根漆黑的羽毛,大概是从某只鸟的翅膀根上拔出来的。羽毛的触感坚韧又柔软,像冬天的水潭一样冰冷,怎么也捂不?热。
地铁在平稳地前进,另一个热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佩斯利贴着他的手臂站稳,除了平稳的呼吸声之?外异常安静。
马特把羽毛递给她?:“我没有把它?交出去。”
佩斯利接过羽毛,不?太在意?地塞进口袋:“为?什么?”
“那个……漫画家。”他礼貌地措辞,“他好像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无?所谓。我要干的事已经干完了……谢谢。”
“有什么收获吗?”
佩斯利沉默片刻,无?精打采地低下头:“什么也没有。但是明天之?后可能就是世界末日了。”
“……不?能想办法阻止一下吗?”
“不?能。因为?我就是那个毁灭世界的人。”
马特站在世界的毁灭者身边,只能感受到一股沉重且严肃的气息。他有些?紧张地捏紧手指,随后把手伸进大衣的内袋。
“那我得抓紧时间了……”
他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法兰绒小口袋,小心翼翼地放进佩斯利手中。佩斯利打开这个温暖包裹,看见里面有一块崭新的,银白色的腕表。
佩斯利捧着手表看向?马特。对方?意?识到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于是他有些?冲动地开口:“至少我能在世界末日之?前听到你。”
“……”
佩斯利慢吞吞地把表带扣在手腕上,就在她?以前戴手表的位置。地铁隧道里太过嘈杂,她?自己尚且听不?见指针转动的声音。
马特有些?心虚。刚才?那句话似乎太容易被过度解读,好像他时刻在关注佩斯利的一举一动似的。他正在思考要不?要解释一下,佩斯利却闷闷不?乐地抱住了他,默默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很快,温热的泪水就浸湿了他的外套。这眼泪大概不?是为?他而流的。佩斯利迅速抬起头,两只手紧紧攥着对方?的大衣前襟:“为?什么!”
这句话大概也不?是问?他的。马特轻轻揽住她?的后背,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衣服下面凸起的肩胛骨。
“对不?起,我不?知道。”
地铁仍在前行。有些?问?题或许注定没有答案。
平心而论,马特·默多克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类。
对?佩斯利来说,“魅力”是很稀有的东西,就像漂亮又健康的白化鳄鱼那样稀有。排除掉马特的外表、特?殊的职业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在因素,他最有魅力的部分就在于,佩斯利根本就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现有的逻辑体系似乎解释不了他的行为。
堂吉诃德还活着的时候,佩斯利受它影响,可以感受到?人类身上对?彼此的爱意。她总是把其中的一部分情感和食欲相混淆。比如默多克那十分纯粹,十分强烈,而且有点没头没尾的爱情。马特?怀揣着这?份感情,不动声色地接受了两个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并?对?此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甚至包括有点夸张的服从性……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究竟想要什么?
至少佩斯利可以确认,马特?的最后?一条底线或许是“剥夺同类的生命”。无论是为了宗教?信仰还是个人追求,夜魔侠都不会杀人。有时,受恶趣味影响,佩斯利会产生一种试探的冲动,比如在他面前暴露本性什么的,但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她不打算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